五月的天已经隐隐燥热,
铃声一响,所有人齐齐耷拉伏案,叠起来的书比头还要高。
把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往抽屉里一塞,瞥了一眼分数,眼镜一甩,埋头就睡。
总有一个班在跑操时喉咙嘶哑了也要把口号喊出来,
总有一个老师会拿着话筒,bibibibi,然后宣布散场。
我还是很怀念吧嗒吧嗒的踩踏声,和女生喊1234时候的好听。
还是怀念白衬衫涔湿的后背,和清一色的清爽短发。
那年男生都幻想梦中情人的裙摆和飘扬的长发。
女老师踩着高跟穿着紧身裙走过,拂过一众少年的心。
我们都会躲老师在课上找人回答问题时的目光,都会不厌其烦讲谁谁谁的糗事和情史,都有一个能在困窘时诉说的对象。
呐,我记得。
记得每周二周四晚上,女生们争分夺秒,洗澡,抢楼下的位置。
记得我在楼下,背心湿发,一个小时也没做出一道三角函数,脑海里是她是她是她,谁谁喊了声班长,把我魂都吓掉。
(一)
这里要感谢陪伴三年的几个哥们。
五一杭州之行,重温了八人宿舍时的笑点泪点。
A君睡着后半夜还是会鬼吼鬼叫,B君的皮肤还是和女孩一样,C君多了一圈肚子,D君还是会把腿翘到我身上。
话说几个取向正常的大老爷们睡在一张大圆房上多少还是会有点奇怪。但谁叫那么多年感情了,吹嘘着当年往事,悉数着情史,一边自我陶醉一边自我催眠,骂着骂着,进入梦乡。
那三个人啊。
第一天带我搓了一下午麻将,斗了一晚上地主。
第二天带我到网咖躲了一天雨。
坐在回南京的高铁上,我懵着,这三天怎么就这样过来了。
所以交正确的朋友是很有必要的,像他们这样的狐朋狗友实在是交不得的,像他们这样只知道吹逼的朋友是交不得的,像他们这样喜欢深夜到处晃悠然后吃遍所有高沙美食的朋友是交不得的。没带我欣赏杭城,却带我作了三天的死。
嗯,如果有下次,我还想跟你们一起。
(二)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这里要说两个城市,杭州和南京。
杭州是二十岁的弱冠,而南京已近知命之年。
在杭州车站打的,的哥有趣的紧,杭州口音有些不分平翘。一回打车,碰上个老司机,满腔热血,讲话滔滔不绝,谈天论地,说,人一定要有正义感。
问我们,你们老师,上课的时候会不会骂你们?
我们答,不会。
“如果老师骂你们,你们不能回骂他,这是不道德的。”司机如是说。
我们点头。
“你们直接打他,找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一起打。”司机补充道,语气和刚才无异。
我们相互对视,张大嘴巴,表示吃惊。
我问,“师傅,你读书的时候,是六十年代吧?”
“对啊!我们那个时候,老师说错一句话,他就完了!”司机情绪瞬间高昂。
我们嘴角抽搐,眼前这位师傅,已经不是的哥,而是的爷。
五一的西湖,说是人山人海不为过。
我们从一旁路过,一个骑着电瓶车的大爷,举着自拍杆,笑起来,映衬着身后的人流。大爷只有两颗牙,满头白发。
望着湖面的水波,大爷时而笑,时而低头轻语,像是回忆到年轻时自己的英俊潇洒,和心上人的面若桃花。
杭州的下沙区是大学城,整座区都散着年轻的味道。
杭州多柳,细细飒飒。
而南京流传着一句话。
“宋美龄喜欢梧桐,于是蒋介石在整个南京城种满了法国梧桐。”
这是一个独裁者给爱人的礼物,
但这浪漫的背后,
是蓝鲸人一到四五月就要开始忍受满世界的梧桐絮的叨扰。
蓝鲸人,是的,蓝鲸人。
他们会说,我们班蓝孩子只有几个。
嗯,剩下的还有各种绿孩子,红孩子,五彩孩子。
杨柳的风姿是少女的纤腰,那么梧桐则披着沉郁的外衣。
杭城青春张扬,南京稳重大气。
(三)
毕业前计划了无数旅行的方案。
南下去厦门,北上去首都,西行去云南。
想象着所有作为一个文艺青年应该有的经历,诸如奇遇,偶遇,艳遇之类的。然后在那个城市上演一段难忘的故事。
但三人还是决定去一趟上海。
也是蛮难忘的,有了盛总的款待,吃喝住行一切都不成问题。这时我忽然明白,出门靠伙伴是多么有道理的道理。
也是蛮难忘的,去游乐场,玩一个项目要排两个小时的队。
也是蛮难忘的,鼓起勇气去按摩,却是三个服务员大叔。
也是蛮难忘的,跟着地图导航在二十米范围内瞎兜了五圈。
旅行的其中一个意义是,你至少会明白一个道理或对已知的事物有更深的了解。
就像生活有一项意义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想说的是,暑假,真的很热。
但如果你有一颗走遍天下的决心,和一个誓死不离的死党。赶紧往外跑,趁还有满腔热情。
是啊,那年毕业后,空间朋友圈就开始了晒旅行。
她在泰国骑象,他在鼓浪屿冲浪,他在泰山观光,她在丽江徜徉。他们一起合照,一起晒七月的太阳。
还有的,是驾考。
教练的连篇废话,车内的焦躁,考试前的紧张,考过后的骄傲。
有很多人的计划都泡汤,都沦落成了冷气的囚徒,在房间里翱翔。和父母商讨,去这个城市还是那个城市,在网上搜着,这个学校好还是那个学校。
但最长假期还是过去,
如同相识是不期而遇,道别总是不约而至。我们忽然间就相识了,然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但总有一天要面临离别。
(四)
又一届要毕业了。
感觉自己毕业就是不久前的事,拍毕业合照,拍毕业视频。
结束最后一门,跟着班车回学校。然后整理书桌,背起行囊,走出学校大门,再回头,和这个地方告别,和三年青春告别。
时光就这样在几次回头中与我们挥手。
第一次喝醉是在毕业。
抱头痛哭有时,依依不舍有时,彻夜疯狂有时。
毕业的老梗一次次提,只要有毕业的人,就有怀旧的人。
在后来组织过一次聚会,但人不齐,所有人都知道,在毕业以后,原班人马是再也凑不全了的,并且一次人会比一次少。
她会换一种穿衣风格,从不穿裙子的姑娘会爱上裙摆。
他会换一种讲话方式,少言寡语的人学会了侃侃而谈。
她会问你,有没有喜欢过她。
他会告诉你,有,但是不再了。
她会哭,然后转身离开。
他会遗憾,当时没有抓紧你。
她会释然,当时不能再重来。
他会感慨,没有发现你的好。
她会辩白,是我还不够好,所以你看不到。
老朋友,
如果更久后的一次见面,说一句你没变。
那一定是因为,你我认识太多年。
(五)
初中时语文老师问我,你平时都看什么书。
我说我从不看书的。
她说,那你这些话都是凭空想出来的?
我点点头,是吧。
她告诉我,你现在文思泉涌,但总有一天会枯竭,会才尽的。
我没上心,一直到高中,笔都没停,高一那年宁可不写作业也要把日记赶完。
矫情的人通常会把身边的事深刻化,印象化,扩大化。因为想的多,所以舍不得把泛滥的情绪都放生。
身边的人也会受我影响。
高二时学着看《盗墓笔记》,第一次发觉原来书能这么好看。
高三时班里有个不成文的流行,只要新出现一本青年文摘,那它一定会传遍每个同学。
突然翻到《如你一般的人》,着迷似的读了一遍又一遍。有人告诉我,你可以去关注这个人的微博,他的睡前故事很火。
张嘉佳这个名字就成了之后生命中的一种符号了。
在此之前,另一个符号是艾弗森。
我想着,我来南京,有一部分是受他影响。
后来我写着写着,文风开始类似他了。发小跟我说,你必须得摆脱他对你的影响。
于是我开始逼自己看各类书。
看李敖,看沈从文,看金庸,看古龙,看贾平凹。
我就逐渐了解到台湾历史,翠翠的边城往事,杨过和小龙女,小鱼儿与苏樱,萧十一郎与沈璧君,废都里的唐婉儿。
每个作者都有自己的风格,每本书都有特殊的意义。
看书,可以远离现实,可以看清现实。
(六)
又是一年生日。
因为有过去年的记忆,足够觉得上天待我不薄。
父母在,全班在。
到现在为止我还不能用语言来表达去年那时的心情。
先是收到一整桌的礼物,好像大家把零食啊什么的都拿出来了,比如咪咪和一根火腿肠。
之后我打电话给爸妈,他们一个在应酬,一个不在椒江,当时我很失落,同学的有心我该怎么报答。
第二节下课,老爸不声不响,抱着大蛋糕就进了教室。
再倒转到高二年。
晚自习下课后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凳子上放了个蛋糕。
玉子说,我去拿的时候,逃过门卫的盯梢可真不容易啊。
我看着她笑着的眼睛,心里想着,有此好友,别无遗憾。
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太幸运太幸运,能认识那些人,能在这个班,能有这样子的经历。
然而我们现在已经都分隔在不同的城市了。
那会有八个字特别流行,
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但是啊,时光不会老,但我们终究还是会散,散到各个角落,先是成长成长,再飘零飘零,后来聚合聚合,最终散落散落。
谢谢你们在,谢谢你们曾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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