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陶远远地瞅着李根儿,见李根儿的模样也不是能立马就动手的,于是便捂着钱,装着胆子,又抛过来一句:“你……你敢……你这可是犯法!俺……俺都知道了,俺能上派出所告你去……反正十块钱就是不行,你有本事,你打,你打吧,打了你也得给钱!”
李陶的反应,差点儿没把李根儿给气死!
他搁小小的中厅来回转了两圈站定,最后无奈地将中指和大拇指岔开,举到额头,不停地揉着两侧快炸开来的太阳穴——李陶再不滚,自己非得疯了不可!
本着花钱消灾的原则,李根儿只得将兜里的十块钱又掏了出来,没好气地扔给李陶:“行,俺再给你十块,一共二十。你要是再不滚,你就擎等着挨就行了,你就是说破大天去,也没有了。有本事你就上派出所去闹,咱俩看看到时候谁倒霉!”
李陶俩手划拉住那飞过来的十块钱,麻溜儿开始解裤腰带——裤衩内兜放钱安全呐!
李根儿一脸地晦气,侧身向一边,再怎么说李陶也是婶子辈儿的,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当着自己的面解裤腰带,这——哎!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李陶才不管那些个大烟袋(那些规矩),钱放好才是正经,上次偷的三十块钱,如今只剩下了三块五了,这十块钱可说么也得保住,将来回家好过日子呢。
李陶仔仔细细地将钱放好,拍了拍,然后又狠狠地系了系裤腰带,接着原地蹦哒了两下,确保钱放里面万无一失后,这才抬头冲着李根儿道:“二十也不够给俺儿镶牙、买好吃的补身子的!不是俺说啊根儿,你怎么就越有越抠啊,十块二十块的打发俺,真是拿村长不当官儿看,抠门咂蛆!”
许是李根儿的话起了作用,李陶这回没敢横着要钱,只敢嫌弃李根儿抠门儿。不过李根儿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要么你挨揍,要么你滚蛋,想再要钱,没门儿!吃一堑长一智,这男人到今儿为止,总算是想开了,不再拿这个老家来的人当回事儿了。
“你得给你儿镶个金牙么,二十还不够,俺告诉你,够不够就这些了,你爱要不要,不要紧溜儿把钱给俺,你爱上哪告你上哪告去,看看最后是你草鸡(认怂)还是俺草鸡,俺可明着告诉你,诬告可是犯法,你就不怕你进派出所了就出不来了!”
李根儿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的,专门吓唬李陶,反正李陶压根儿就不知道真的假的,紧溜儿将她轰出去才是正事儿。
还别说,这招还真奏效了!
李陶不知怎么滴,就想起这几天不是挨揍就是被宰得情形了,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和县城犯冲。搁家么事儿自己都能摆平了,可自打进了县城,么么事儿都不顺心,而且自己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要真像李根儿说的那样,自己进了派出所就出不来了,那这二十块钱是不是也得被收走啊?那可不行,这可是命!一想到这,李陶一手捂兜,一手捂裆,拿看阶级敌人的目光瞪着李根儿,活似李根儿就是派出所片儿警,马上就要抢她钱似的。
二十不少了,给多少是多啊,将来有机会,再来要呗!李陶打定主意,准备撤了。可纵然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输人也不能不输阵,还是佯装出一副“算了,俺大度,不稀罕跟你计较得神情”,冲李根儿嚷嚷:
“哼,俺李陶好孬也是土埋半截儿的人了,俺么大风大浪么见过,你也不用拿话吓唬俺,当俺是吓大得么。俺……俺才不怕呢,他派出所怎么滴,派出所敢不讲理,俺就去闹派出所!
赶兰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俺图得么这闹那闹地,俺好孬是个当婶子的,看在你还叫俺声婶子的份儿上,俺就吃个哑巴亏,先这样吧,俺儿看病要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说完,看都不看李根儿一眼,掉腚,开门,走了!
李陶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得李根儿五体投地——俺滴个妈呀,不服不行,头一回见着能把不要脸发挥到这么清新脱俗得地步的,不得不说,跟着李陶,可是真长见识啊!
佩服归佩服,见李陶走了,李根儿可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老天爷保佑,可算是把这个瘟神给打发了,真要了命了。李根儿耙了耙头发,眼不经意地扫到墙上的钟——妈呀,迟到了!
李根儿紧赶慢赶,还是在七点三十二分的时候才到了车间,一进去,就和车间主任来了个眼对眼!
“李根儿!今儿可算是让俺给逮着了哈,迟到,记过处分,这个月的全勤奖金,没了!”车间主任板着脸一五一十地宣布。
“主……主任……就2分钟,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行不行?”李根儿有气无力地乞求。
“就2分钟?李根儿,你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今天你迟到2分钟,我高抬贵手了,明天他也迟到2分钟,我又高抬贵手了,后天大家都迟到2分钟,车间还用干活么?还就2分钟,太不像话了!你给俺写检讨,等开厂会的时候,给大家念念,你要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
“你有完没完?不稀罕放声,你还来劲了。本来就耽搁两分钟,你再说上半个小时,俺们还干不干活了!”李根儿的师傅刘红旗搁身后冒出一句来,直接顶得主任下不来台。
“刘师傅,这可不是俺故意要埋汰他的,他李根儿最近不是迟到就是早退的,俺都看你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你们也不能总这么滴呀,俺今儿能放他一马,明儿能放他一马,可俺好歹是个主任,又不是放马的,你看……”
“得得得,你可拉倒吧,整天就知道上纲上线,你可歇会儿吧你,俺听着头疼。你们这些大学生,满嘴就知道讲政治,有本事你下车间来做俩活计俺看看……”刘红旗且瞧不起这种只会说不会做的货,张嘴就没给他脸。
车间主任脸臊得通红,竖着一根儿颤抖地手指头“你……你……你……”了半天,化手成梳,将梳得铮亮的头发往后一撩:“哼!俺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文盲!”掉腚,走了!
刘红旗气走了车间主任,板着脸瞪李根儿:“你小子,出息了啊,怎么滴,敢迟到了!”
李根儿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师傅,可别说了,俺知道错了,可是,哎!”说着,紧溜地开了车床,调试好准备开工。
刘红旗原本是生气的,可见李根儿这幅德行,心知铁定又是家里那个什么婶儿啊的闹出幺蛾子了。心下也同情李根儿,怎么就被这种老娘们儿给粘上了呢。见李根儿开始干活,又不好分他的神,只能将话咽到肚子里,背着手踱过去,看看李根儿手里的活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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