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结尾的时候,旁白说“一代人的‘芳华’已逝”,然而在我眼里,真正的“芳华”定格于陈峰和何小萍相拥的那个瞬间,平静而满足。简单而纯粹。
整部剧的主场在一片明亮的红蓝色之间展开,带着那个革命时代的气息和少女的朝气和活力,我们都以为这是最美好的芳华。但我们忘记了,红蓝两色也是冲突最强的颜色,在这样的色调中,冲突、争斗也在不断地展开。
在这个文工团,在这些少女的视线中,何小萍的窘迫无所遁形。她努力地展现着自己的舞蹈才能,努力想融入这个集体,却不断地被嘲讽、被漠视,她的“汗味儿”成了她在文工团里洗不掉的一个卑微的标签。
这一片喧闹的笑声,也许是萧穗子的芳华吧?又或许也算得上林丁丁、郝舒蕾的芳华,但不是所有人的芳华,是短暂而易逝的芳华,像红蓝色调褪去,终将露出惨白的痕迹。
然后是绿色的军装,是让大家感到荣耀的颜色,是何小萍的希望,也让她走向绝望。在对这个颜色的渴求中,她励志成为舞台上的英雄,在这种颜色中,她开始怀疑这个集体。
何小萍一直幻想着,当她成为一个军人,就可以过上受人尊敬的生活。她希望告诉她的父亲,她看到了希望。她露出一个少女的微笑,红通的脸是她以为的芳华。
然而自此,她彻底被人们扣上了“撒谎精”的帽子,她追求的尊严又一次被踩踏到了地底。在这一片热闹的“芳华”中,她长久地沉默着,只是不停地旋转、旋转,希望在旋转中找到她的方向。
随着刘峰的离开,一切归于惨淡的素白,以及这片素白上遍布的血迹。这映照着何小萍的现实,在她惨淡的人生中,被这个让她失望的集体划下了一道血红的印记。她说,“告诉林丁丁,我永远不会原谅她!”这是一直沉默的她又一次的爆发, 那个尖锐而刺人的相声,是为了刘峰发出的。
刘峰,这个故事的又一个主人公,他不同于永远被忽视和嘲讽的何小萍,他是整个文工团心中的符号,所有人都在夸刘峰,所有人都在感谢刘峰,但是没有人看到他。在整个“芳华”的嬉笑声中,没有刘峰的“芳华”,在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中,他内心的“芳华”也碎了。也许英雄只需要做一个英雄,他不需要“芳华”,也永远不会离去,因为他只是一个符号。也许所有人都这么想。
于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没有了笑声。何小萍的“芳华”容颜老去了,她最早成熟了起来,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
林丁丁的芳华老去了,她刺痛别人的时候,她的芳华也成了刺痛她的倒刺,她的人生由此刻下了一个名叫“刘峰”的疮疤。
萧穗子的芳华老去了,她开始看到众人散场的景象,也开始走向了散场,原来的文工团早已变成了一个不同的文工团。于是文工团的芳华也不在了。
然后是蓝白相间的浅淡颜色,是一个带着嘲讽意味的颜色,却又那么平静。人们都说,是突如其来的荣誉逼疯了何小萍,但我看到何小萍发疯前的最后一幕,其实是回归平静的少女之心。
她在和那位十六岁的士兵聊天,听士兵用微弱的声音对她絮叨生命终点的心情。她看着这位士兵,平静地说出了她的“芳华”故事。
她说“我喜欢的人,我配不上他。他和你一样,在前线打仗。”然后房顶突如其来地坍塌,她下意识地扑了上去。
在我的眼里,她保护的不仅仅是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更是她的初恋,她的“芳华”。她的“英雄”恰恰不是因为她的无私,而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作为一个渴望温暖的少女的私心。所以当她真正清醒过来,忆及这一切心情,她才真正地涅槃。她穿着病号服跳得那支《沂蒙颂》,是我在整场电影里看到的最美的一支舞。
经过了艳丽的红蓝色、庄重骄傲的军绿色、惨淡的素白加血红、病号服的蓝白,最后是沉静的土黄色。一个透着“佛气”的颜色。林丁丁胖了,郝舒蕾开始埋怨丈夫了,萧穗子也开始忙碌了……主人公刘峰和何小萍自不必说,他们是在命运的磋磨下老得最早的一群人。
但是,在他们相拥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我心中最美的芳华。“芳华”,听起来仿佛是需要绚烂绮丽,多姿多彩,但年轻时热闹喧嚣的嘈杂颜色是配不上“芳华”的温柔的,百花争艳的夏,人们只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看不清芳华的本来面目。待到尘埃散尽,烟尘褪去,复归平静的那一刻,你会看到冰天雪地里开出了一支孤独而平静的红梅,在那张沧桑但满足的笑脸上,我们会看到最打动人心的“芳华”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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