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天还没亮，黄芳就借来了二伯家的三轮车载着黄雄到镇上去了，只为赶在医生上班前第一个挂上号。今天是黄雄这个月第三次复检了，之前大半年的时间都是一个月复检，甚至两个月复检一次，没想到病情还是恶化了。

黄芳，黄雄的亲姐，也是他唯一的亲人。黄雄，22岁，曾是退伍军人，爸爸在他十二岁那年因为病重不忍病痛，想不开喝药走了，妈妈也在几天后悲伤过度投河随父亲去了，从此，黄芳就是成了他唯一的依靠。姐姐结婚得早，但对黄雄的教育是一刻也没有松懈过，好在姐夫也是心肠好之人。

命运多舛，就在大家以为黄雄退伍后一家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时候，不幸还是把它的罪恶之手伸向了这个善良的家庭。

退伍后黄雄和几个战友一起买了几台挖土机，并靠着战友家庭的关系户，在附近工地上承包了几个工程，预计动工一年就能完成了，这也算几人的一次小小初创业吧。

工地上地势复杂，以前是一座小山丘，现在已经被挖得七七八八整平了，咋看上去就是一块宽敞的平地。以后这块土地会盖上很多很高很大的楼房，还有公园，超市，学校，医院，黄雄也幻想着有一天在这块土地上能有自己和姐姐姐夫一家人的容身之所。他相信，他今天的努力就是为了那一天而准备的。

这天，一帮七八岁的孩子在工地上玩耍，临近午休时间，大家都准备吃午饭了，胡涛（黄雄当兵时的班长）提醒这么帮孩子这里是不准靠近玩耍的，危险，让他们赶紧回家各找各妈。大家吃完午饭准备休息，黄雄习惯性地来到他的“座骑”上耍手机，他很喜欢看小说，每天总会在休息时抽出十几分钟来复盘前一天看的小说情节。

当天看得有点困意时，忽然听到有小孩的哭喊声，黄雄一下子从神游中清醒了过来。问几个小屁孩在哭哭喊喊什么呢，吵死了。小孩童只顾着啼哭，压根说不出话来，其实一个看起来比其他孩子稍大的才顿顿续续说：“有人...有人...掉到井里了...”

“什么？”因为挖土机比较高，黄雄没听清，遍再问了一遍，“说清楚，怎么回事。”

其他孩子也一边指着堆满黄土的小山垛一边说，“小浩，小文...掉到那边的井里去了。”

听到这里，黄雄一个箭步从座骑上赶忙跳了下去，边跑边说，“你们几个赶快去那边叫那几个睡觉的哥哥，快！”

两个大的孩子跑去找救援了，其余的三两个跟着黄雄跑往小伙伴的身边。这地方开发不久，附近很多安全措施都做不到位，又荒，万一出事了找救援真的很难。这里唯一的“井”其实就是一个三米多深的化粪池，也不完全算是，只是临时的，还在附近的农民工甚至村民平时有不知往哪里倒的垃圾全都倒里面，届时再等半个月来一次的抽粪车抽走。

很快黄雄就起到孩子掉落的井边，可附近根本没有可以上手的工具，除了泥还是泥。底下的两个孩子一个已经没声了，另一个也只是慌张地喊着，爸爸妈妈之类的话。

黄雄环顾四周，不远处只有一根一米多长的竹竿，根本用不上，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自己也跳到了井里，跳下去还特意叫旁边的孩子赶快到他们村里喊人，顺便报警，记得叫人带上绳子之类的救援工具。

黄雄一米八二的身高，纵然里面的粪水不深，但是一个多星期没抽粪了，差不多也淹到了他的脖子处，里面味道也是呛得很，顾不上作呕，他左手赶忙拎起那个没发声的小孩，摇了摇他，“喂，喂，醒醒！”一边还不忘叫暂且还清醒的那个抱着自己，有必要就踩着自己肩膀，不要被粪水淹过了。

孩子很慌，一个劲的搂着黄雄的脖子，一边哭，手在他的脸上不停的抓，差点好几次黄雄都来了个踉跄，顾不上发脾气，毕竟手上还有个不知什么情况的孩子。

最先赶来就是井里小文的爸爸。他刚好在附近放牛拾柴，听到往村里赶的孩子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出了事，到了井边也只是一个劲的哭喊，“文啊，文啊，怎么办。”

黄雄赶紧向他喊话：“叔！叔！叔！赶紧看看旁边有什么长的够得着的东西，快点，别扩大喊啦。”

“我...我...我看看...”

老人家一慌就啥也想不到，转了几圈，才想起刚刚自己准备捆柴用的绳子的，勉勉强强够长。黄雄让他快点把绳子扔下来，记得另一边套在自己的腰上，因为这附近根本没有可以固定的东西。就这样，黄雄把刚扔下来的绳子先是套在了小浩的腰上，因为他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大家都开始有点缺氧，黄雄自己的眼睛也出现了一层雾，头越发晕眩。

“小文，你抱着我的脖子别放手，让你爸爸先把小浩拉出去，等会再接你，好不好。”

小文带着哭腔，边点头边说，“好......爸爸，你快用力！”

很快小浩就被拉了上去，很顺利，因为他个头最小了，其实村民也陆陆赶到了，小文也被救了上去。他们的父母看到自家的孩子被救了上来只顾着抱着又哭又骂，还是等黄雄的战友们赶到问了才知道黄雄还在井下面呢，他们都以为他个子够高，淹不了他，都没那么急了。胡涛看到这帮愚民恨不得都给他们一锄头，井里的黄雄此时早就晕了过去，胡涛把随身带来了绳子系在自己身上，一边往下探一边喊，“大雄！大雄！”

“你妈B的...”忍不住他骂了粗话。

“你们绳子放快点，快！”

终于下到井底，胡涛忍不住也干呕了几下，顾不上那么多，快手快脚就把绳子绑在黄雄腰上。

“拉！你们快拉！上面的赶紧报警啊，有谁打120没。”

“呸呸呸！”里面味道实在酸爽。

后来黄雄被诊断脑缺氧，导致了脑细胞死亡，以及肺水肿和喉头缺氧。

医生都劝他的家人放弃，可是黄芳怎么舍得啊，这是她现在唯一的至亲了，她每天都细心给她弟弟擦身，半夜起来给他排痰。但是时间久了，黄雄又出现了呼吸性酸中毒，黄芳的心是一刻都不曾松懈过，怕哪天一转身弟弟就因为呼吸不畅休克过去了。

家里的条件差，没办法给他时时上呼吸机，所以她夜里定了闹钟每隔两小时起来一次，只要觉得呼吸变得有点细微她都会毫不犹豫马上带上他去医生。

凌晨五点，黄芳发现黄雄口唇发绀，心动过速，面色灰青，她知道快到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