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王禹偁出生贫寒,却是满腹经纶的书生,十年寒霜苦,终于金榜题名,要有一番作为,以酬经邦济世之志。他一反唐末五代颓靡纤丽的文风,改除流弊,宗经复古,上承杜甫和白居易,下启欧阳修和梅尧臣,堪称一代宗师。
他的骨子里耿介正直,胸襟坦荡,没有学会仕途的狡诈敷衍,随波逐流。宦海艰险,高处不胜寒,他终于不能被那些玩弄权术的人所容忍,于是一生沉浮,诸多贬黜。
他二十九岁中进士,在殿试时,笔下生花,洋洋洒洒,皇帝称赞不已,马上任命他做了身边的文臣,在京师官场上一时如日中天,前景绚丽。人生得意,鲜衣白马,就该及时行乐,惜取好时光。可他却大出所有人的意料,指责大臣们和皇帝,应多注意贫穷百姓的疾苦,次年又上疏建议,从君到臣依次减少俸禄,主动提出自己首先减俸,以济苍生。
这不仅不给同僚们留一点面子,减俸济世,还触及了他们的利益,甚至对皇上也毫不留情,公然说皇上不知民间疾苦。于是皇帝从最初的欣赏到后来的反感,几乎不用什么过渡,对他的态度就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接着,庐州有个名叫通安的尼姑,状告著名文学家徐铉与其妻外甥女通奸。此事情,足以让一个文人身败名裂,臭名远扬。王禹偁是个坦荡磊落的君子,绝不会以小人之心,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他接了这个案件,用心调查,确定道安纯属诬陷,提出依法治道安诬告之罪。可是皇帝不知为何对女道士起了恻隐之心,竟然公开予以庇护,下诏赦免道安。是非公道,岂可轻易被抹杀?他坚决不允,要为徐铉雪耻,不惜拂了皇帝的面子,再次上书,请求治道安之罪。
皇帝不喜欢不服从命令并且在是非上纠缠不休的人,但总会有别的方法使自己的旨意得到实行。于是王禹偁换来的是一纸贬诏,要他去商州做团练副使,立即赴任。生活的困境,他在商州的俸禄甚至不足以给妻子看病,还要带着孩子自己动手种菜,才能维持生计,可他并不觉得失意,反而自得其乐。他问心无愧,没有心灵上的负累。远离繁华,平淡从容,也只有他这样,怀有一颗从未被尘世的功利污染过的透亮之心,才会在商州的灵山秀水中安然纯净。
皇帝的不快过期后,到底还是把他又召回了京师,毕竟治理天下需要有才有德的得力助手,可是他依然不改刚正耿直的性格,一如既往,言之所当言,谏之所当谏,终于又惹得黄帝动怒,把他扔到了滁州,让他去韦应曾经待过的西涧游山玩水。
旧帝去世,新皇登基,重回朝野的他被任命主管起草皇帝诏令,这是一个多少文人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好位子。可他依然如故,不知献媚,新皇也受不了他的脾气,打发他去黄州闭门思过。长亭别离,当髯长及胸、目光如炬、气度不凡、毫无萎靡之气的他出现在送行的文人学士中间时,新科进士们激动的涕泪交流。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欣慰吧,其骨铮铮,其心昭昭,终于成就了让人敬仰的宝贵品格,也让我们在打开尘封的历史时,看到一抹亮色,不至于因为那上面凝结了太多的一己私欲而起的贪婪与龌龊而感到过于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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