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名囚犯把一只铁桶举起来,扣在案板上,他晃动着铁桶,把里面的饲料倒干净,对海伦娜说:“这些都洗过了。”说完,拎着空桶走了。
案板上撒上了一大把萝卜皮、胡萝卜皮、土豆皮、黄瓜皮、苹果核、玉米棒芯、鸡骨头、草料、烂菠菜叶子。
海伦娜拿起放在案板旁边的一把菜刀,把这些东西切碎之后,她放下菜刀,抓了一把饲料,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这样容易噎着,姑娘。”
海伦娜转过脸一看,赫尔曼大叔走到了自己旁边。他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面盛满热气腾腾的奶,放在桌子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瓶,拧开盖子,往饲料上洒了一些金黄色的、闻起来有点清香的液体。
“这是橄榄油,是我从华沙带来的,你自己搅拌一下吧。我们给你挤了一碗猪奶。虽然不像牛奶那么有营养,可总比没有强。怕你喝不惯,我给你加了两勺白糖,你趁热喝了吧。”
海伦娜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赫尔曼大叔。
“你放心,宝宝不会变成大耳朵、长嘴巴的。”赫尔曼大叔说完,转身走开了。
海伦娜望着案板上的饲料和碗里的猪奶,无尽的伤感油然而生:“想不到我海伦娜·奥本海默,堂堂的现任世界棋后,受人尊崇的犹太之花,从今天起,竟然跟猪一起分享饲料,跟猪崽一起喝母猪的奶,只不过是还有个碗和勺子罢了。说不定我们犹太人的命运还不如这些猪呢,它们至少不用干活儿,还有吃有喝,可我们呢?整天累得像一堆蔫黄瓜,可到头来是不是也跟猪一样,逃脱不了被屠宰的命运?爸爸妈妈在天有灵,看到我沦落到这种地步,会怎么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想到这儿,她伸手端起那碗猪奶,吹了吹,然后“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海因策心不在焉地凝视着手里的十三张扑克牌。
“该你叫牌了,海因策。”坐在他对家的吕迪娅提醒他。
“一方块。”海因策心不在焉地叫了一下牌。
“爸爸叫的是一红心,你要叫方块只能叫两方块或两个以上。 ”
“加倍。”
坐在海因策左手边的冯·齐格勒伯爵吸了一口雪茄,看着手中的牌,略加思索之后,说了声:“Pass。 ”
吕迪娅毫不犹豫地说了声:“二无将 。”她的嘴角里露出了一丝笑容。
普林茨将军说:“三草花。”
海因策不假思索地说了声:“七无将。 ”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海因策。
普林茨冷笑了一声,说了声:“加倍。”随即出了一张红心Q,海因策把手中的牌亮到桌子上 。
吕迪娅一看海因策的牌,她大失所望,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用讥讽的口吻对海因策说:“就像俗话说的,蠢猪一样的队友比魔鬼一样的对手还难对付,这话一点儿不假。我看,你起哄的本事比起你的牌技要强得多。”随即,她一怒之下,把手里的牌扔到桌子上。
“亲爱的,别这样,”冯·齐格勒伯爵正想打个圆场,面沉似水的海因策站起身来,说了声:“对不起,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说完,转身出去。
“你看你,孩子,干吗发这么大脾气?”
吕迪娅脸色阴沉着,腹部一起一伏的。
这时,电话铃响了。吕迪娅起身去接电话。
普林茨将军问冯·齐格勒:“他怎么了?”
“这个年轻人一向不苟言笑,有些特立独行,不过他工作态度一向非常认真,在他严谨的管理下,到目前为止,生产方面没出过任何差错。”
“那么,这批子弹……”
“你放心,最迟后天下午就可以装车。”
“太好了!”
吕迪娅拿起话筒,说了声:“喂?”
“姐姐,是我。”电话里传来了略带沙哑的声音。“你那边说话方便吗?”
吕迪娅回头看了一眼,说:“你说吧。”
“告诉你两件事,你千万不要让姐夫知道。”
“是关于那个犹太娘们儿的事?”
“霍夫曼上校提议组织一场象棋比赛,邀请一些棋艺高超的将军们跟犹太之花过招,目的是要让犹太人意识到,我们高贵的日耳曼民族不仅在军事力量上无以伦比,在智慧上也是卓尔不群的。但是,我没有提醒上校,那些平时忙于军务的将军们在战场上能征惯战、所向披靡,可是未必能在方格子棋盘上征服犹太之花,说不定会被她杀得片甲不留,颜面扫地。到那时候,我再向上校举荐你,让你来完成这个使命,不是显得更荣耀吗?因为你办到了那些将军、那些大男人办不到的事。”
“比赛什么时候举行?”
“上校刚向上级请示,还没落实下来。”
“地点呢?”
“出于安全考虑,可能就在奥斯维辛。”
“好的,我会抓紧时间做准备的。”
“你总算可以出一口恶气了,奥本海默一家子都死绝了。她现在正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个世界上活受罪呢。”
“哦?哼!太好了!活该!”
“哦,我说错了,她现在还不是一个人。你千万不要吃惊,不要声张,千万不要让姐夫知道!”
“你说吧。”
“她怀孕了,看上去大概已经四、五个月了。”
“什么?!”吕迪娅一怔,她沉默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海因策还没有回来,说:“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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