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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又到了排队打饭时间。饥肠辘辘的囚犯们手里拿着饭盒和勺子站在雪地里,焦急地等待着。海伦娜终于排到了前面,她挨个看了看站在大锅后面给大家盛饭的那几个人,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她彻底失望了,叔叔还是没有出现在这些人当中。
“看来不会有奇迹出现了,都死了。”
“往前走啊!”后面的人拍了一下海伦娜的后背。
海伦娜领了面包和烂菜叶子之后,走到队尾,尽管这些饲料的确难以下咽,但由于饥饿,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
“8864。”海伦娜听见有人叫她的编号,抬头一看,是雷娜特。“你有新工作了,快点吃,吃完了跟我来。”
海伦娜跟着雷娜特沿着一条小路走到一扇木门前。雷娜特敲了几下门。门上抠开了一个长方形的窟窿,一双眼睛出现在窟窿后面。
门开了,一名哨兵向雷娜特敬了个纳粹军礼,雷娜特也向哨兵还了个礼,指着她身后的海伦娜,对他说:“这是8864,新来的。”
“好的,请吧,长官。”
海伦娜跟着雷娜特向一堵栅栏围墙走去。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从栅栏围墙里传来一阵“哼哼”的声音,好像是猪的叫声。走过去一看,果然,大约一米高的围墙里有几十头猪在进食。
这里到处藏污纳垢,臭味儿充斥在空气中,活像一间长期没人打扫的厕所。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雷娜特说完,向值班室走去。
海伦娜轻蔑地笑了笑。
一名男囚犯正提着一桶水走到水槽边,把水倒在水槽里。几头猪走过来饮水。男囚犯提着水桶转过脸来,海伦娜把他认了出来。
“赫尔曼大叔。”
赫尔曼大叔抬起头,“是你呀,孩子。”
海伦娜推开栅栏门走了进来,把栅栏门关上。
这时,两名囚犯推着一辆拉着一口大缸的独轮车,走到食槽旁,把大缸底朝天抬起来,一边倒食槽里倒饲料,一边挪动位置。
这些猪争先恐后一拥而上,一边进食一边摇晃着尾巴。
栅栏门开了,雷娜特和一名监工走了过来。
“8864,这是1487,从现在起,你跟着他干,要服从他的安排。”雷娜特吩咐1487,“你把工作向她交代一下。”
“是,长官。”
雷娜特转身离去。
海伦娜打量着这个人,这是一位年纪在五、六十岁上下、身体较胖的中年人,他长着乡下人的那种古铜色的皮肤,头发几乎全白了,尤其是两鬓,白得惹眼。他身上穿的和其他监工一样的制服,手里拿着和其他监工一样的鞭子。
1487把目光从雷娜特的背影转移到海伦娜的身上,也打量着她。
海伦娜只好把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
“你用不着紧张,姑娘,”1487用亲切和蔼的口吻说,“我和你一样,也是囚犯,被编上号的囚犯。”
“可您身上穿的不是囚服,手里还拿着鞭子。”
“这只不过是为了装装样子,拿着它,点香烟都不方便。”说着,把鞭子扔在地上,从裤兜里掏出一截烟头,叼在嘴里。
“可您看上去比别的囚犯要富态得多。”
“因为我每天在喂猪的同时,也喂饱自己。”
“我该干什么,1487?”
“哦!只有德国人才这样称呼我,要是你也这样叫我,时间一长,我怕连我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哈沙·韦斯曼,为了省事,你就叫我哈沙吧。”说完,他转身走开了。
海伦娜走到食槽旁,看见食槽里有切成碎片的萝卜皮、胡萝卜皮、土豆皮、黄瓜皮、苹果核、玉米棒芯、鸡骨头、草料、烂菠菜叶子、泥巴,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赫尔曼大叔端着饭盒走了过来。
“怎么是您?您不是在……”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事,他们给我换了这份工作。”
“您这么大岁数,干这么脏、这么累的活儿,吃得消吗?”
“这在奥斯维辛,就算是美差了,姑娘。”
海伦娜一愣。
赫尔曼大叔解释道:“哈沙说,那些自命不凡的德国军官怕弄脏他们的靴子,嫌这儿气味太难闻,所以没事儿不会上这儿溜达。”赫尔曼大叔说着,用勺子从饭盒里崴了一勺食物,塞进嘴里。
海伦娜好奇地看了一眼他饭盒里的食物,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里面净是些萝卜皮、胡萝卜皮、土豆皮、黄瓜皮、苹果核、玉米棒芯、鸡骨头、草料、烂菠菜叶子,除了泥巴没有以外,和猪食槽里的饲料没有什么两样!
“您怎么吃这些东西?!”
“在奥斯维辛,这大概是能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了,而且能吃饱,运气好的话,还有牛骨头,哼!”说完,他端着饭盒走开了。
海伦娜目光呆滞地凝视着那群正摇着尾巴进食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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