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积雪还是那么厚,甚至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风比前几天还要凛冽。海伦娜把塔尼娅的坎肩套在囚服里面,即使这样也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
雷娜特少尉带着包括海伦娜、艾琳、施兰妮大婶在内的二十几名女囚犯走进一幢很大的房子。
屋子里摆放着四列长桌子和货架子,货架子上分门别类地堆满了旧衣服、裤子、胸罩、鞋、袜子、帽子、手套、围脖、头巾、手帕、腰带、领带等各种衣物以及眼镜等物品。一股消毒液的腥骚味充斥了整个屋子。
监工手里拿着鞭子,来回踱着步。
几十名囚犯正站在其中的三列长桌子旁,第一名囚犯弯下腰,把地上的一只大木箱子搬到桌子上,把它打开,推给第二名囚犯。第二名囚犯把一件件上衣从箱子里挑出来,然后把箱子推给第三名囚犯,再把一件件上衣抹平、叠整齐,然后分门别类,放在身后的架子上。第三名囚犯把一条条裤子从箱子里挑出来,然后把箱子推给第四名囚犯,再把一条条裤子抹平,叠整齐,然后分门别类,放在身后的架子上。第四名囚犯负责挑鞋,第六名负责挑袜子。勤杂人员推着装载着几只箱子的独轮车走到长桌子的顶端,和第一名囚犯一起把车上的箱子全都卸到地上,然后,推着独轮车出去。这里简直就像工厂车间的流水线一样。
雷娜特对女囚犯们说:“你们现在站到货架子前面,快!”
女囚犯们按照少尉的命令,迅速站到货架子前。
勤杂人员陆续推着一辆辆装满了木箱子独轮车走了进来。雷娜特一挥手,示意让他们把独轮车推向女囚犯们面前的长桌子的顶端。
站在长桌子顶端的施兰妮大婶和勤杂人员一起把一只箱子抬到桌子上,打开以后,一股更加刺鼻的消毒液的气味扑面而来,她赶忙把箱子推给站在她身旁的海伦娜。
海伦娜不得不屏住呼吸强忍着,尽量阻止这种恶心的腥骚味窜入自己的鼻孔,她迅速地把箱子里的各种上衣、棉衣全都挑出来,把箱子推给站在她身旁的艾琳。她一边整理这些衣服,一边偷偷地往边上瞟了一眼,监工们手里拿着鞭子,眼睛紧盯着在场的所有囚犯,雷娜特把手放在别在腰间的手枪套上,她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干手里的活儿。
艾琳小声说了一句:“这些大概都是死人的衣服。”
海伦娜听见了艾琳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让她重复一遍,听见雷娜特大声喊道:“动作快点,蠢货!别磨磨蹭蹭的!”
独轮车的轱辘在地上滚动着,木箱子被搬到长桌子上,敞着盖子的木箱子在桌子挪动着,各种各样的衣物被整齐地叠起来,放在货架子的相应的位置上。
站得腰酸腿疼的海伦娜趁着下一个箱子还没有推到她面前的那点功夫,把右手握成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腿和腰。
又一个箱子推到了海伦娜的面前,她继续重复着刚才所做的工作。干着干着,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十分破旧的黑呢子大衣,她仔细地盯着这件大衣,掀起袖子仔细一看,那里打着一块明显的补丁。她的心一沉,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艾琳用手碰了她一下,小声提醒她:“别发愣,快干!小心挨鞭子!”
海伦娜只好强忍住悲痛,把这件呢子大衣叠好,抱起来,转过身准备往货架子上放的一刹那,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她回过头,看见监工把身子转了过去,雷娜特嘴里叼着一支香烟,正往门外走去,她赶忙把手抻进大衣口袋里,把那个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支石楠根烟斗。
“没错,这是真他的。爸爸死了!我的爸爸,亚伯拉罕·奥本海默!他死了!爸爸已经死了!”海伦娜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喂!你!愣在那儿干什么?”一名监工手里拿着鞭子走了过来。
海伦娜赶忙把烟斗藏在大衣下面。
监工正言厉色地斥责海伦娜:“敢偷懒,傻瓜?小心你的小命儿!干活儿!”
海伦娜强忍住泪水,把呢子大衣放到货架子上,铺平之后,她回过头,看见监工转过身走开了,赶忙把烟斗揣进自己裤子口袋里。
敞着盖子的木箱子在长桌子上传递着,货架子上,东西越堆越多。
一件熟悉的绛红色的棉袄出现在海伦娜的面前,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妈妈的棉袄吗?怎么?难道妈妈也……?”她把手伸进棉袱兜里翻着,终于在棉袱内侧的兜里摸着一张纸,掏出来一看,这件东西令她瞠口结舌,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东西还是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她的眼前,这正是奥本海默一家的全家福照片。
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两腿瘫软,栽倒在地上,照片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施兰妮大婶和艾琳赶忙过来搀扶她。
艾琳蹲下身子,扶着倒在地上的海伦娜,施兰妮大婶搬过来一只没有打开的木箱子。“来,慢一点儿!”两个人把她扶到木箱子上坐下,拍打着她的前胸和后背。
雷娜特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她病了,长官。”艾琳回答。
“少他妈装蒜!起来!”
“是,长官,她这就起来。”施兰妮大婶抓住海伦娜的胳膊,搀扶着她站起来。
“再敢偷懒,就要你的命!”雷娜特说完,转过身,走开了。
施兰妮大婶关切地问海伦娜:“不要紧吧,孩子?”
“我没事。”
“快干活儿吧。”
艾琳看见落在地上的照片,上面踩了一个鞋印,她把照片捡起来一看,站在后排左边第一个的就是海伦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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