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暮之影》19
上一章：《流暮之影》| 18 戏局迷思
01
琉可与段暮的争吵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三点多，才突然没了声响。
金做完蛋糕后就一直守在书房外，虽然里面一直很激烈，但他始终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声音戛然停止后，他等了等，才敲响了书房的门。
“滚！”段暮粗沉的声音依然怒不可遏。
金没再敲门，但也没有离开。半晌，书房的门被打开，段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金走进几近狼藉的书房里，将蜷缩在墙角的琉可打横抱起，带回她住的房间，放到了床上。
当他再推门进来的时候已是天亮，琉可立在窗前，似乎在眺望着什么。初晨的阳光照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她还是一夜未能成眠。金望着她眼底的那片通红，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金，你是最早发现我梦游的人。可是无论对我还是对他，为什么你什么都没说？”琉可依旧眺望着远方，声音沙哑。
金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琉可却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我是真的有点想帮他了。不是因为他绑架我，也不是因为他用我姐姐威胁我，而是我觉得，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不惜手段做的这一切，也无非就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Jessica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我也终归不是真的她......说到底，我们都不过是在帮他了心愿而已......”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您会说，二小姐‘不可能’再回到少爷身边？”
琉可凄然一笑：“如果我说我曾在这里见过她的鬼魂，你信么？如果我说我以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你，她已经死了，你信么？”
“我不信。”
“是啊，他也不信。我说的什么，他都不信......”
金忽然扳过琉可的身体，让她面对着他： “只要您坚持下去，少爷就一定能等到二小姐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 他用从未有过的正色对她说，“既然您想帮他，就请您一定不要先放弃。”
琉可望着金眼中闪烁的坚定，一时失了神......
数日后。
琉可被车接到蔺家时，蔺轩昊和蔺雨辰似乎已经等了很久。明天就是蔺轩昊生日宴了，于情于理，今晚她都必须留宿在蔺家。
原本以为段暮会找到其他理由不让她去，谁知他竟意外地没有反对。“你先去住一晚，熟悉一下那边的环境。”他说。
琉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你打算做什么？”
“紧张什么？”段暮埋头在一堆文件里连眼睛也没抬，“那边的资料最多还有两天就能拿到，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该干什么。”说完他没给她任何再问的机会，大手一挥，就命人收拾东西将她塞进了车里。
此刻，琉可正低着头执着的将眼前的牛排切成更小的肉粒，可还是没有什么吃的欲望。她觉得眼前这一男一女不停关切的目光，实在令她如鲠在喉。
“你多吃一点。”蔺雨辰又夹了一些沙拉给她，“你看你气色还是不见好，跟前天见面的时候一样白。是不是在那里吃得不好？算了，你还是干脆回来住吧，好歹我和哥哥还能......”
“姐，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段暮也不至于对我那样。”琉可打断了蔺雨辰越说越激动地情绪，“可能是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我这几年又一直呆在南方，突然有些不适应罢了。”
蔺雨辰和蔺轩昊顿时对视一眼。蔺轩昊挥手遣散一旁的佣人，一直宠溺的神情中第一次露出了担忧。
“菲儿，哥能理解你现在所做的事情，也理解你会这么执着的原因，所以哥也不强迫你一定要回来住。只是你的病，我和雨辰都很担心。苏医生那里，如果你实在不想去，我们也不会勉强你。蔺家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哥只是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我们身边。”
眉眼低转，琉可放下手中的刀叉。“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我连自己的心都不是定的，很多事情就更无从谈起。所以请你们再等等，等那边的事情彻底结束了，也等我整理好了所有的心情，到那时，我自然会把所有的事统统都告诉你们。”
蔺轩昊闻言，脸上再次露出了满满的宠爱之色，蔺雨辰也上前抱了抱琉可。琉可庆幸自己又一次搪塞住了他们，但同时也对蔺菲榕的病情有了更深的疑惑。她实在不明白在一个有如此多疼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幸运儿，怎么竟会生了那般可悲的病。
放开蔺雨辰，琉可重新拿起刀叉，将一小块牛排放入了口中。牛肉松软浓郁的味道渐渐溢满了整个口腔，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姐姐的消息了......
02
觥筹交错间，琉可觉得有些窒息。
在谢绝了一位男士的邀舞后，她起身向露台走去。生日宴如同他们之前计划的一样，盛大而又圆满。她知道他们想让人们看到什么，她自觉自己已经做到。可自己毕竟不是真的蔺菲榕，她能满足那两个人，不代表就能满足所有人。
露台上风很大，琉可躲在一处还算挡风的角落里，望着夜空静静地出神。身后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将一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琉可没有回头，她知道不会是他。
“你看上去很疲倦。”晟的声音依旧淡漠而又无波。
琉可想起昨晚因为担心梦游而一夜未眠，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疲倦，却什么都没说。晟也不再说话，只是陪她一起站着。
“上次我拜托你查的事，有眉目了么？” 半晌，她开口问晟。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晟反问道，“在我看来，它们和段现在做的这件事，应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琉可晃动起手中的酒杯，声音沉静而又简单：“据我所知，蔺氏是在蔺轩昊的爷爷那一代开始走向辉煌的。就算外界对他的行事作风有那么多的非议，但蔺老爷子毕竟把蔺氏在短短二十年间做大到了那种程度，甚至到了晚年，也依然能带领蔺氏度过那么多次危局，其实也算是个人物了。而且就算当年他突然离世，把蔺氏交到几乎从未沾手过生意的儿子手上，蔺轩昊的父亲竟然也能做得顺风顺水，实在是不可思议。”
“可是到了蔺轩昊这一代，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按照段暮说的，老爷子当年在世的时候，是把蔺轩昊当做继承人从小在培养的，所以就算他父亲再走得急，但那时候他毕竟已经在蔺氏做了那么多年的高层，也出过很多的成绩，应该不至于会把蔺氏管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是和蔺菲榕的失踪有关的。尤其是她正值壮年的父亲在她失踪之前突然去世，让我心里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再加上很多其他时间节点上的疑点，我实在能力有限，就只能靠你了。”说完，她举杯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晟细想了片刻后，说：“好，我知道了。”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眉目算是有，但是进展不大。就算段现在是蔺氏的第三大股东，但要不引人注意的拿到那么久远的内部财务报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最近还在陆续拜访几个当年在蔺氏担任过高管的人，只是他们年纪大了，有些事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愿意说。总之，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琉可收回仰望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快年底了，你应该很忙吧？还要挤出时间做这些事，实在是辛苦了。”
一直微低着头的晟，此时反而抬起头望向了天空。“这五年里他变了很多，但心志又像一直没有变过。如果当初他一开始绑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想我一定会尽全力阻止这一切。只可惜当我们知道的时候，他的计划已经开始了。既然我说服不了他，那就只能帮他了。”
琉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晟的侧脸，还没等她再开口，晟的神色突然一转，变得正色起来： “其实我来找你，是因为段有话让我转告你。” 他的声音里也没了刚才那难得的一丝柔软。
“什么话？”
“他说有份什么资料很快就会准备好，所以你最晚明天天黑之前必须回去。到时候，他会告诉你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的计划？”琉可顿时惊怒不已，“资料拿到手，他想知道的一切都有了，还需要什么下一步的计划？！他还想让我干什么？！”
晟深深地望着眼前突然悸动的人儿，眼中有一丝不忍：“你应该知道，‘原因’从来就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琉可瞬间又再次被打入了灭顶的绝望之中。而上一次，还是在她知道自己从此将要扮演蔺菲榕的那一刻。
“如果我不答应呢？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人，我就不信会没有人帮我。”琉可恨得咬牙切齿。
晟却少见的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你很聪明，但你同样也有软肋。”
沉沉地闭上眼，琉可觉得脑中一片晕眩。晟伸手扶住她，却又被她一把推开。
“为了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为了蔺家的财产，他真的可以......”她无法再说下去，她甚至都被气笑了。她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为何还是逃不掉这将被肮脏被轻贱的命运。她也不知道自己拖着这样一副随时无法控制的身体，还能独自前行多久。
“告诉他，明天回去之后，我要听到我姐姐的声音。”她在晟离开前，最后对他说。
03
段暮一直站在宴会厅的一角，透过落地窗从头至尾注视着这一切。见晟和琉可分开后，他转头望向宴会厅的另一端。蔺氏的几个大投资商和合作伙伴此刻都在那里，彼此间正在说笑着什么。段暮走过去，加入他们的行列。
“去哪儿了？”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问道。
还没等段暮开口，另一个比他看上去大不了多少的年轻男子就接话道：“怎么，还忘不了蔺家的二小姐？你可别否认啊，我站在这个位置，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
段暮只是浅笑着，倒也不否认：“那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就算他们愿意，我也不敢了啊。”
“哦？怎么说？”
“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
但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拍着段暮的肩膀说：“小段啊，你现在可是蔺氏的第三大股东，要是再娶了蔺二小姐，那不就是喜上加亲的事？你怎么看上去还这么勉强？我可是都听说了，你们两都已经……”他话没说完，但脸上暧昧不明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是因为股份多了，才更加明白不能轻举妄动。” 段暮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深意，“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要连累到段家那可就不好了。”说完，他似是不甚在意地喝了口手中的酒，同时眼角扫到面前的几人，均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晟在这时走过来，告诉段暮自己要先回去了。段暮点点头，说：“我和你一起出去。”
走出会场的前一刻，段暮回头，看到那几个投资商正在面色微沉的向蔺家兄妹走去。
很好，今夜的目的终究都是达成了。
快午夜的时候，宴会的宾客才陆续散尽。蔺雨辰嘱咐厨房提前做好了宵夜，兄妹三人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才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地慰劳一下各自的饥肠辘辘。
“菲儿，这是我专门让人熬的汤，安神助眠的。今天你也累坏了吧？快喝吧，晚上好睡个好觉。”蔺雨辰将一碗微微泛着黑色的汤盛到琉可面前。琉可想了想，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嘴里泛起一股淡淡地中药味，她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了……
翌日，阴。
直到早上九点多，段暮才终于收到了那个黑客发给他的信息。扔下一堆没签完字的文件，他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两人约定的地点。
“你保证只有这一份？”段暮看着男人递过来的东西，并没有立刻去接。
男人不屑地轻笑：“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好吗？我又不是只挣这一次钱。”段暮闻言，这才伸手接过东西，同时将一箱现金递给了男人。
男人走后，段暮立刻坐回车里拿出电脑，将硬盘插了进去。可没想到的是，所有的病人档案都是用代号命名的，他根本无法使用任何一种查询方式，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挨个看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他才终于翻到了属于蔺菲榕的那份档案。
当打开的页面上跳出“蔺菲榕”这几个字的时候，段暮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弹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那些这五年来他千方百计想知道的事情，终于就要被他用一种最直接最赤裸的方式呈现了。
他低低地吸了口气，再次将手指放回键盘上，将鼠标向下划去......
同一时间，琉可才从难得的好眠中醒了过来，抬手伸了个懒腰。
手边突然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琉可不解地转头，看到自己的一双手腕上不知何时各多了一条两指宽的皮绳索，正将她牢牢地拴在床头上......
而当段暮终于看到了让自己无法相信的事实时，被搁在一旁的手机上也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二小姐被囚，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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