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唔呀唔
记得小时候因为调皮捣蛋,吃了父母的“笋子炒肉”,受了皮肉之苦,自然颇感委屈,于是哭啼伤心不止。有时候,父母听得厌烦,呵斥道:“还在咿唔呀唔的是不是?要不要再来一顿?”意思是:不能没完没了,哭泣好一阵了,可以收场了。“咿唔呀唔”本是一个拟声词,这儿代指哭啼抽泣。
后来长大成人,出身社会,不免参加大会,听得领导在台上大声训斥:“我在台上开大会,你在台下开小会,到底听哪个的?有些人就是不听招呼,总喜欢在下面咿唔呀唔的摆龙门阵!”在这儿,它还是拟声词,不过代指的是说话,含贬义。
当然,也有一些小规模的会议,领导就咿唔呀唔地讲:“不要开会不说,会后乱说啊!开会征求意见,你闷起,不做声,散了会,又到处咿唔呀唔……”比起上面那个语义单纯的咿唔呀唔,这个指的是乱发议论,类似时下的妄议,贬的就不是一般的义了,简直可以据此贬谪流放喽。
但《四川方言词典》把它写作“伊乌牙乌”,“①嘀嘀咕咕:你少在那里伊乌牙乌的,把我惹毛了的话,看我抖你!②咿咿呀呀:每次喝了酒,他都要伊乌牙乌地哼上几声川剧。”
诚然,因为是拟声词,在拟声不变的前提下,可以这样写,也不妨那样写,并非原则问题。但我觉得文字写出来是给人看的,正如音译外国人名,译得更像人名才好。把它写成“伊乌牙乌”,一时半会读者明白不了,而写成“咿唔呀唔”,口字旁的字让人一目了然,方便阅读。
两个“唔”,作低音环绕之音响背景。“咿呀”一词拆开,一个闭口音,一个开口音,跳跃闪烁其间,仿佛一阕小巧玲珑却跌宕婉转的宋词,也像小旦与小丑对唱的可爱的川剧折子戏呢。可惜,如此诗意美妙的一个词,被不堪的生活演绎得十分狼狈。
穿连裆裤
据学者们考证,中国古人在秦汉之前的着装是“上衣下裳”,衣是衣服,与现在同义,裳是裙子,也就是说那时候还没有穿上裤子的,后来好不容易学习推广北方胡人穿裤子,也弄得一个四不像,成了开裆裤。
因为开裆,容易走光的缘故,女人便不能像男人那样盘腿而坐,或箕踞而坐,只能跪坐了。据说,到了汉朝的某个时候,国人才成功地把前裆与后裆连缀起来,穿上了连裆裤。
想巴蜀大才子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私奔,穿着“犊鼻裈”卖“文君酒”的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连裆裤的。当然,也许,可能,有连裆裤了,他故意赤裸上身,穿犊鼻裈,一副引车卖浆者打扮,以此来羞辱不认可他们这段名不正言不顺的婚姻的老丈人。
如今的巴蜀乡下,还能见到小朋友穿开裆裤(方言称之叉叉裤)的,方便控制不住内急的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大小便。城市孩子基本上用不着穿开裆裤了,一是因为不准许随地大小便,二是因为西方纸尿裤的跟进,用不着为内急而着急了。上了点年岁的巴蜀人说起儿时玩伴,说是“穿叉叉裤的朋友”,与北方之"发小"同义。
那么,“穿叉叉裤的”是朋友,“穿连裆裤”是什么意思呢?它形容两个人关系很铁,怎么个铁法?铁得就像把前裆与后裆扎扎实实地联系到一块儿了,任凭如何折腾,也无法分开,比喻言语、行为高度一致,仿佛一对形神毕肖、心灵相通的双胞胎。开裆的是哥们,连裆的是铁哥们,有趣。
网络上曾经流行过一个段子,说当下社会最铁的铁哥们怎么个铁法,那就是:一起开过裆,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哈哈,这哪里是铁哥们,分明是从小到大唱着同一首歌,同一口锅里舀饭吃,难舍难分的“命运共同体”嘛。
此词带有一点戏谑嘲讽意味,却并非贬义。有时候嫌“连裆”的关系还不够紧密,担心针线手工的马虎伪劣,索性夸张为“两个人穿同一条裤子”。想诗经里有“与子同袍”的句子来,两两比较,“同袍”者容易些,而“同裤”者很难,但现在竟然有人做到了,我看,都拜“裆同伐异”所赐。
对于穿裤子这样的事涉三观的人生大事,巴蜀人还有一句特幽默搞笑的言子,先说“有朝一日时运转”,接下来的一句,你猜,会怎么样呢?你以为,按一般常理说,时来运转,人生暴发,应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吧,错错错!令你万万想不到的——却是:“有朝一日时运转,两条裤儿重起穿。”哈哈,好一个率真直爽的暴发户!而今而后,穿两条裤儿,人家也算有底裤的人啦。
(词语背后的真实之一〇〇)
【谈古论今】咿唔呀唔•穿连裆裤 【谈古论今】咿唔呀唔•穿连裆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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