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厨伸手搂住巴育颜和陈予玲的腰,她的障眼法现已经不需借助母族留下的手绢。她把巴育颜和陈予玲轻轻推起来,组成个三角,然后像风车一样呜嘟嘟转起来。她们越转越快,几乎已经形成一个视觉的呼啦圈。格艺儿那几个壮汉看的眼冒金心。就在疯狂旋转的时候,二厨已经把巴育颜和自己都变成了陈予玲的模样。她们停下来,那些壮汉都傻了眼。搞不清谁是谁。然后她们乒乒乓乓一阵厮打,从人群里突围出去。壮汉们颠颠撞撞分成三路追过去。
巴育颜往崖道上钻,二厨往林子里蹿,只有一条稍显空旷的路留给真正的陈予玲,是通向首峰的方向。
陈予玲顺着人群间的空洞转了好几个圈,才跑出人堆。但是后面那些手持大刀的壮汉穷追不舍,像猎兔子一样欢乐。她累得气踹嘘嘘了又不敢施些法术让脚底板转起来。结果她越跑越慢,就在首峰脚下一片偏僻的林子里,被他们几个人围了上来。
陈予玲双手撑在大腿上呼呼喘着粗气,她挑起眉头环顾四周,用小眼神在他们每个人身上使劲扎了一刀,但她知道眼神杀人没个屁用,又不是乔叶翕。
“看那小眼神儿,咱们是追到真的普多了吧!”其中一个人拍拍手,兴奋的喊起来:“怎么,小猫咪,陪哥几个玩玩儿呀?哈哈哈!”
那人这么一喊,其他人也都流起色眯眯的哈喇子。
“你说这个是真的?”有人踮起脚伸长手,拿刀尖试探性的戳了她一下。
陈予玲疼得嘶一声,真想扭头甩给他一爪子。
“哈哈,假的吧。”他们哄笑起来,但没人敢再上前。
“得咧!别说些废话,先拿下了再说玩儿的事。”说完,那个大高个儿从他腰背上解下好几根带钩的铁链,朝周围的同伴扔过去。
陈予玲感觉形势不妙,放低身体左右提防。她手里只剩了把短剑,只好扔过来扔过去的挥舞,然而这种恐吓抵不上刚刚手臂上被刺的那一刀,对方越来越确定,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那些人围着陈予玲转了几十个小圈,终于交换了眼神。他们吸吸鼻子,就齐刷刷把手里的铁钩朝她扔过去。明明是对付一个娇小个子,他们扔掷的力量却像是在围捕一头巨鲸。陈予玲被铁钩硬生生勾住了皮肉和肋骨,被铁钩里的力道打得满肺装血。七八个锋利的铁钩连着沉重的铁链,把她牢牢扣在中间。那几个人拉扯铁链,疼痛就像断刃的尖刀,一片片在陈予玲身上蹿走。她心想妈的,可能要完蛋了,自己浑身刀口流着血,铁钩又撕拉着皮骨火辣辣疼,过一会交到大法师手上,就只等一把恒火把自己焚到天上去了。
大汉们一边拉扯着她玩儿,一边哈哈哈笑起来:“这娘们儿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哪里是藤墙上那个牛逼哄哄的普多公主?”
陈予玲疼得脑袋都开始嗡嗡作响。
“不是也好,邀不了功,咱们干脆拿她泄泄火。”
“别碰我啊,嘤嘤,我是真的陈予玲。”陈予玲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都轻飘飘的,怎么比蒋华夫人那声音还有气无力。她赶紧正正嗓子,恶狠狠的说:“我是真的普多公主!”
“我看你不是。”
“不是,我也觉得不是。”
“玩一下就知道是不是了,嘻嘻嘻。”
“是不是呀,你都跑不掉。”
“我们就喜欢够不着的东西。”
“哼!”那个大高个儿忽然生气的吼了一声。他一拽铁链,把陈予玲拉倒在地上,嘴里像喷着火说:“就知道玩儿!你们玩儿吧,我可不想惹祸。”说完他一撂链子就走掉了。
尽管大高个儿说的有理,可是男人们猥琐起来,就跟森林里的公猪没什么两样。陈予玲一倒地,他们都齐齐扑了上去。有人一把扯开了她挂在身上的薄布,用咸猪手在她胸脯上乱捏,又有湿漉漉的青蛙舌头在她手臂和脖子卷舔。陈予玲感觉有许多猪鼻孔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时不时还喷出夹杂着饭渣的口水。这些猪头真是恶心死了。但还没有让她愤怒。
可是当她全身衣服都被撕扯开的时候,尽然有坚硬的东西在她大腿来回间磨蹭,一步步往上。她脑子一下警惕起来,绷紧全身。
那些猪头却两人合力,想要按住她的双腿。
实在是忍无可忍,陈予玲觉得浑身被钢毛刷过,所有汗毛都竖起来,她憋在肺里的血涌到喉咙上堵着,只好往心里呐喊:“乔叶翕你个混账!居然让这些龌龊东西来对付我!”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当她正打算把法力攒到手掌上。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趴在陈予玲身上的男人们都惊得撑起来,抹抹哈喇子。他们感觉身后有只庞然大物扑了过来。那怪物用脏脏的布料把自己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绿悠悠的眼睛,眼睛龟裂凸起的皮肤上长了长长的杂毛,一看就不是人。不过他手腕上五彩鸟羽的九途结还在散发着炫目的虹光。
在嘈杂庞大的混战中,还是靠着九途结,肖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真正的陈予玲。他来的正是时候。
肖云的攻击现在致命而快速。他用锋利的兽爪重击,那些壮汉用刀反抗。可是他们的刀砍到肖云身体里,肖云使劲一扭把它折断,那些刀立刻就像经过高温,融化到肖云的身体里。那些壮汉赤手空拳去打,肖云一吸肚子就能把他们整个胳膊吃进去,吓得他们一哄而散。
没有时间耗在这里,尽管那几个大汉被肖云打跑了,但后侧方仍然是乒乒乓乓的打杀声不断,追兵很快又会补上来。陈予玲闭紧眼睛,肖云就一把扯掉她骨肉里的铁钩,疼得她随手抓起一只过路的山鼠,差点就张口咬下去。一阵抽抽之后,她精疲力竭的瘫倒地上。
接着肖云看看山崖,操起拳头就把铁链子打断,然后使劲把那些铁钩子摁到自己肘关节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融到自己身体的上异物,不管是别人的断胳膊断腿,还是那些烂钩子烂刀。他甩甩胳膊,叮铃桄榔响,接着满意的把陈予玲抬起来,甩到肩上扛着,三步并作两步跑起来。这时他们的比例看起来就跟只大棕熊拧了只小兔子一样。
在溪瀑的掩映之下隐蔽着一条湿滑但快捷的上山通道,斜着从菜盘子底下穿过去,顺着岩石尖绕回来再戳向首峰顶,这也是一条弃道,自从借道菜盘子的小路磊通之后,这条路就很少有人再走,现在杂草丛生,石阶塌裂。肖云的身体庞大,每踩一步就会跺裂一块儿路石,他们这一走,这条路彻底毁了。
好在肖云现在手臂长的比灵猿还粗,而且他往自己胳膊肘上插了钩子。他没走一步,就甩动钩子,挂住旁边坚韧的树木。这样他们紧贴悬崖,临着万丈深渊朝上攀爬也还比较轻松,很快就到了首峰之上。
陈予玲不知道肖云把她扛到首峰来是什么意思。首峰并不像尾峰那样有通向外面的后路,它只是一个绝壁环抱的死胡同。白色的圆形忘神庙像个拱背的老仆人,虔诚的趴在太阳底下。
“神庙,你带我到这里来,难道是要向它祈求神迹吗?”陈予玲站在神庙前,回头看见峰下挤满战团,涌动着五颜六色的人潮。她胸口哽下一团唾沫,接着说:“普多战团败了,我在首峰,只有等着被他们活捉。”
在那人潮里,陈予玲只觉得不穿衣服的雪灵族人特别明显,他们一丝不挂的身体横七竖八的躺倒着。两个尤其躁动的人堆,是以瑶略云和罗林为中心的。瑶略云被铁网裹了起来,她朝罗林那个方向大喊:“撤退!”罗林只好甩甩脑袋,龇开牙往狐林外突围,他“嗷嗷”的叫声喊得整个山谷撕心裂肺。
肖云似乎并没有听陈予玲说话,他放下她之后就埋头把胳膊肘上的铁链拔掉。肖云身体变成怪物有段时间了,渐渐对人们夸张痛苦的情感表现漠然,他心里只还记得自己是普多公主的护法。他走到那张羊皮老战鼓的旁边,盯着鼓面上被陈予玲捶破的裂纹,伸手插到缝隙里,再伸进去一只手,使足力气慢慢把那裂口扩大。他的力气还差一点点,就朝着陈予玲“哈偶”叫了一声。
陈予玲瞬间明白了。她赶紧跑过去,伸手帮他扩开那裂口。这张羊皮老鼓面,一百张羊皮反复敲打糅叠,每张羊皮间还植入坚韧的金丝瓜瓤线。他们费了不少力气,勉强打开一个一人通过的小口子。
山下大法师的战团已经开始往首峰扫荡,肖云摁住陈予玲,硬把她往鼓里塞。陈予玲觉得骨头都差点都被卡断了。接着肖云从身上掏出一把绫花兔毛,二奶奶那张老狐狸般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伴随着怪异的笑声,瞬间又消失了。肖云把一根绫花兔毛搓吧搓吧,一根就变成百根,百根又变成千根。那把绫花兔毛像爆米花一样噗嗤噗嗤炸开来,把整个羊皮鼓的内里塞满了,绵软舒适。陈予玲在鼓里被绫花兔毛托着,就像飘在云朵里。但是接下来的颠簸太剧烈,任何高质量的棉花都阻止不了。
肖云用手比了比脚下各个山脊的坡度,他没选最平缓的一条路,而是选了最陡峭也是最快捷的一条。他高高举起战鼓,一声怒吼,把它朝着山腰上的战团砸过去。战鼓猛烈下落,冲进扫荡而来的人群,又在山山脊的林蔓间弹动,它发出的隆隆巨响惊得人群四散。但人们只以为那是山上的人把它当做进攻的武器,也没人想到刀剑不破的羊皮战鼓已经损坏,里面藏了个人。
人们喔哟哟的喊叫着跃身躲闪,任由那鼓顺着山脊滚出狐林。咚咚的鼓声越走越远,它的共鸣好像有人在吹奏丧曲,狐林里的厮杀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羊皮老鼓很有弹性。当它鼓架着地,陈予玲就努力平衡它,让它像轮子一样飞转,当它鼓面着地,就会被高高弹到树枝上,又被树枝抛向更高的天空,再重重的砸下。人待在里面很难受,被坚硬的巨石敲打,像无助的小虫子来回震荡。每一次震荡都让陈予玲筋骨断裂一次。
她只觉得浑身被沉重的大铁锤敲打了千百次,后来不知道鼓滚了多远,滚了多长时间,它才终于躺到一条河流的怀抱里。这是条温柔的河流,摇哄着老战鼓又飘荡到不知名的远方。
最终河流倦了,用几个巨浪把战鼓推起来,送到岸边两块儿巨石上卡起。
陈予玲经过一路摔打,已经全身散架。她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在心里念叨了这样一句话:“感谢忘神,终于让这破鼓停下了。”她现在连脚趾头骨都摔断了,经脉也扯断成一团乱麻,真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如果不是还保留着一口呼吸,她就可以称自己为尸体了。她周围的白色兔毛全都被自己血液染得湿红。但是她用鼻子屏蔽了恼人的血汗味和烦闷的羊皮味,只闻得到河边上隐隐飘进来的松枝香。
陈予玲全身散架动不了,也不敢硬撑起来。她奄奄一息虚弱到极致,这个时候只要稍稍躁动,走神儿泉的力量会立即涌上来,占领她仅存的心智。她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躺在鼓里面,等待灵壑浆化为游丝朝她追寻过来。它们会一点一滴把她破碎的生命慢慢攒起来。它们源源不断远道而来,聚集成隐约可见的丝柳,钻进她的毛孔,像一个个灵巧的小精灵缝合上开裂的皮肤,像专注的转瓦工重续起断裂的筋骨,让她身体的疼痛一点点减少。
头脑放松下沉,待在这鼓里,陈予玲就像睡在母亲的子宫里等待新生。光线隔着眼睑时明时暗变换,是日月星辰的交替。陈予玲想跟着这变换,数数到底过了多少天,可是数着数着又忘了,数着数着又睡着了。
除了舒适,也会有噩梦袭来,陈予玲偶然在野兽的吼叫声中苏醒,却疲惫的睁不开眼睛。她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满身惊得黏腻汗水。一定是在乌云遮月的黑夜里,陈予玲听见鼓外有野兽在撞击和撕咬,甚至有厉爪伸进裂口,在她脚上划过,像尖利的勺子从她小腿上挖去好几块腱子肉。陈予玲只能跟抽筋了一样发疯的颤抖。
迷糊中她又感觉有人为她在旁边为她升起火堆,驱散野兽。火起让她温暖,火灭又寒冷刺骨。她始终在迷糊中,每一个感受都被放大却不真实。
直到一个清亮柔光的清晨,陈予玲终于苏醒了。她撑撑筋骨,感觉肌肉有力,摸摸皮肤,感觉光洁水润,连一点伤疤都找不见。她再试试眼神,绫花兔毛上的细小纹路毒看得见,再试试鼻子,厚重泥土里夹裹着落叶和鸟粪的气息,抵不过四野山蘑菇的香味儿。她懒洋洋的打个哈欠,已经完全恢复了。
可是她如获新生的心情刚鼓噪了片刻,脑子里有根弦又绷起来。鼓外面宁静的有点异常,连鸟和松鼠都躲在很遥远的地方。而她鼻腔里捕捉到淡淡的,另一个忘界人的气味。
陈予玲仔细听了听,发现那个人站在外面纹丝不动,而那个人的法术气息,浅薄的就跟刚上学前班的小孩童一样。她伸出去双手,反抓住鼓面上的裂口,把它再撑大一点,然后拨拉开周围的绫花兔毛,准备爬出去看看。
她像只无辜的鼠兔,刚把脑袋从鼓里面探出来张望,就发现双眼之间驾着一个圆溜溜黑洞洞的小枪口。
拿着猎枪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手里的枪毫不客气杵在陈予玲额头上。但她拿枪的手还因为弱小而显得有气无力。她清秀稚嫩的小脸上挂着好奇、羡慕和紧张的复杂表情。她歪着脑袋,用她灵动细长的丹凤眼仔细着望着陈予玲,身边还放着一背篓的野山菇。
陈予玲嘟了嘟嘴,她知道自己用根小指头就能把这小丫头放倒。
小丫头嘴角笑了一下,立刻又收紧颊肌,故意压低嗓音,很严肃的问:“你是妖怪吗?我爸爸说这鼓里有妖怪。”
陈予玲知道自己的名字现在不太安全,想了想就跟她说:“我叫陈玲,我跟朋友藏猫猫,躲进这鼓里,不小心滚到河里,河水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我叫丁悦婷。”小姑娘镇重的点点头,收起手里的猎枪。
陈予玲挪挪身子爬出来。丁悦婷已经把左手伸出来对着她。陈予玲愣了一下,只好也伸出左手跟她握了握手:“呵呵呵,不是都用右手握手的吗?”
“我叫丁悦婷。”小姑娘赶紧换成右手又跟陈予玲握了一次。她看着陈予玲整理自己破烂成条块儿的衣服,围着陈予玲转三圈,从头到脚打量她,一边转圈一边问:“你是上游来的,西南密林之外?好玩儿吗?爸爸从不让我出去。”
“这里是西南密林呀!”陈予玲没想到自己飘了这么远,她叹口气回答丁悦婷:“嗯,外面不适合小姑娘玩儿。你爸爸是对的。”
“可他也不是什么都对。我和他每天都在河边挖菌菇,几天前就发现你在这儿了。爸爸嘱咐我说,鼓里有个妖怪,千万不能靠近。可他自己每天晚上都会悄悄过来,在鼓旁边升起一团柴火驱走野兽。我就知道有古怪,所以我每天白天就过来,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你爸爸是个善良的人。”陈予玲说。
“为什么?”
“他每晚都过来生火帮我驱走野兽。”
“不是的呀。” 丁悦婷认真的摇摇头:“爸爸说野兽要想钻进去吃里面的妖怪,肯定会把鼓面给抓啃坏的。他喜欢这个大鼓,要保护这大鼓。”
陈予玲尴尬的耸耸肩:“那他不是一个怪人就是一个聪明人。他或许喜欢破烂的东西?或许认识这是琉璃族的古董?他是谁?”
“卖蘑菇的丁格。”丁悦婷说:“他叫丁格,密林里的刀客都叫他蘑菇丁。”
“喔,”陈予玲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或许真就是个卖蘑菇的忘界人,隐居在忘界和普通人交界的区域,稀罕一个破烂的羊皮老鼓。她拍拍丁悦婷的肩膀说:“回家去吧,你该听爸爸的话。要真是妖怪怎么办?”
丁悦婷却背起背篓,拧起猎枪追着陈予玲屁股后面跑。她开心的舞着小手说:“这里是神谕下的阳光浴场,怎么会有妖怪嘛!我爸爸说,我们家里的小孩,年满十八岁就要到神谕下的阳光浴场。一丝不挂站上三天三夜,让阳光通过神谕,照遍我们全身。这是忘神的洗礼,忘界人的成人礼。”
陈予玲顺着丁悦婷手舞的方向看过去,目光跨过连绵不断的茂密森林,翻过几座像冰糖白糖堆积在一起的雪山,还要穿透漫天缭绕的风雪,才能捕捉到一个像宝剑一样直插入天的山峰,山峰有一面光滑的像堵冰墙,另有三面被大大小小的冰坑环抱,每个冰坑里都是一汪湛蓝的小池,太阳照着的时候柔热化水,背阴的时候坚冰入心。它们就像一弯盛放宝剑的珠盘。然而这珠盘的光芒完全被宝剑巅上的一颗小石头遮掩了。那颗小石头是个朦胧的水晶,它浑身没有耀眼的光,只是散发着一种纯净而美好的力场。
“啊哟......”陈予玲惊叹道:“三面迎泽,一面如壁,那远远的山峰就是迎泽峰吧?迎泽峰上那颗美丽动人的石头,就是万年不化的冻水神谕!”
“是的大姐姐,那就是神谕。这块儿空地,刚好看的见迎泽峰和神谕,所以我爸爸才说,就把这里当做阳光浴场吧。等我成人的时候在这里做成人礼。”
陈予玲凝视神谕很久,这才皱起眉头转过脸来看着丁悦婷:“我听说在忘界里,旧望族的小孩子们都是到冰崖的神谕之下去接受成人礼的。忘界坍塌以后,他们有心的话,也是到迎泽峰下接受成人礼。可这里离迎泽峰太远了,神谕反射的阳光微弱到极点。你的爸爸,”陈予玲歪歪脑袋说:“他如果对忘神足够虔诚的话,可以带你去迎泽峰下。但我倒觉得没什么必要。”
“我爸爸很虔诚的!”丁悦婷着急的鼓起腮帮子:“他只是不喜欢到处乱走。我家有聚光的蓝色宝石,他说会在每个树颠上挂上我们的宝石,神谕的光会一路跟着它们过来的。他说会给我一个跟旧望族公主一样的成人礼,把纯净的阳光和珍贵的蓝宝石送给他的公主。”丁悦婷说着说着就得意的昂起小脑袋。
陈予玲听着,她觉得丁悦婷像个单纯的小仙女,做起公主梦来的表情,可爱认真。丁悦婷和他的爸爸也许不知道,旧望族的那些小族脉们,早就不去迎泽峰做成人礼了。但是陈予玲觉得丁悦婷的爸爸是个绝好的爸爸,他给自己的女儿保留了一个多么纯真的美梦。而小姑娘的美梦,跟成年人的信仰没有太大区别,都是一场美好的期望。于是她弯下腰摸摸丁悦婷的头说:“你的爸爸很虔诚,忘神一定会赐你们一个公主的成人礼。”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哈哈哈,还真有趣,大小两位公主哟。”
如雷贯耳,陈予玲猛地一扭头,发现雨童从林子里冒了出来。她吓得差点跳起来:“你的笑声也太可怕了,跟把小匕首一样指过来!”
雨童穿了件紧身鹿皮连体衣,款款朝她们走过来。她高大挺拔的身材,被这件紧身衣包裹得凹凸有致,美丽的脸颊上,挂着叶片摇曳的阴影。她的腰臀,一边走就一边跟着这些阴影摇曳,好像一个掌控森林的女王。她挑起一根眉毛说:“我的笑声并不可怕,你说呢小姑娘?只是陈小姐,你该放下对我的戒备心了。”她竖起自己通红的食指:“我是隐诺者,我们可是一伙儿的呀。”
陈予玲松松自己的面部肌肉,翻了个白眼。
丁悦婷呆呆看着雨童说:“大姐姐你不是妖怪吧?你长得好漂亮呀!”
雨童被逗得咯咯笑起来,声音异常绵软:“小妹妹,你赶紧回家去吧。一会儿被爸爸发现你偷跑出来看妖怪,可就不好了。”
丁悦婷摇摇头:“最多不过挨一顿打。”
雨童在小朋友面前跟在成人面前判若两人,陈予玲差点就以为她是天上来的圣母,而不是个残忍乖僻的艳后。
雨童慢慢蹲到丁悦婷面前,耐心的哄她说:“那你可不可以回家一趟,替那位大公主转达谢意呢?”雨童指了指陈予玲:“她可要谢谢你爸爸,要不是每晚的火堆,在姐姐我赶到之前,她早被野兽撕得粉碎,吃到肚子里头了。”
丁悦婷想了想,居然愉快的答应了。点点头就往自家方向跑。
“你真会哄小孩,但是你的这一面,也掩盖不了你的那一面。”
“什么哪一面?”雨童假装没听懂,蒙混的搭了一句。
“没什么。你一定是顺着灵壑浆的游丝找过来的吧?”
“半死树下的灵壑浆发了疯的沸腾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出事了。后来二奶奶说,你的战团败得很惨哟。不过她又说了,你会东山再起的,这不是结局。”
“你们还想我怎样?”
“哈,可不是我们想你怎样,你自己想怎样?我是来帮你的。”雨童头一次说话,没有用鼻子对着陈予玲,而是略带真诚的收了收下巴:“哎,你现在没有战团,法术不精,智商不卓。只有隐诺者能帮你。”
“当年是你把我扔到走神儿泉里,记得吧!”陈予玲学着琉璃族人用鼻子喷了口气表示愤怒:“它在我体内,差点就发作。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我都得先把它清理干净才行。”陈予玲看了看远处的迎泽峰:“那就去找姨母和胡茶吧。穿过西南密林,去往迎泽峰。”
“神庙泉水的事呀,倒是我干的。不过我也送了个扬漫大帅哥给你,不是吗?”雨童无耻的笑起来:“那我也只好陪你去迎泽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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