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岁月柔长,旧时光岿然不动。
终有未失未忘多年前,她在星空下曾对他预言,“在太平盛世,你将是位宠妻爱子的好郎君,在乱世浮生,你定是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他在月光里曾向她许诺,“若为郎君,我定宠你,若成将军,我必护你。”
数年后,他果真成了将军,在沙场上浴血,在白骨间拼杀,他如她所预言的那般,在乱世浮殇,保家卫国。那,当年星月下,亲口所许的诺言,可还作数?
他推开城门,踏入宫墙,一路疾驰,凝眉不语,却因瞧见那熟悉的玉佩,止住了脚步。玉饰于挣扎拉扯间跌落,摔得干脆,碎得利落。
室内烛光昏暗,他拾起碎玉,拨开杂人,他垂下眼,看见了她,却因烛火明灭,看不清神色,猜不透心思。屋外日光亮堂,她抬起头,看见了他,却因光线晃眼,湿红了双眼。
她闭眼默然,他垂眸不语,一时之间,只余屋外的打杀与慌乱。
她在角落里,扬起了嘴角,再抬头时,眼中已无水光。无视他伸来的手,自己撑着双臂,咬牙从冰冷的地上爬起,仰起头,如往常一样,孤高自傲,浅浅一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手里还捧着已碎的玉佩,那是他赠与她的,那是少年时的定情信物。他看着眼前女子,是她又不似她,一时失语。
内廷之中,他一身官服跪于圣上跟前,静等发落。
“朕准了,退下吧。”
“谢主隆恩。”他伏地叩拜,悄然离去。
再见她时,他只是一介布衣,他来,是为兑现诺言。年少时许下的承诺,他不曾忘,亦不敢负。
“你来做甚?看我笑话?”
“我来,是为了做个宠妻爱子的好郎君,只是,不知娘子是否愿意,再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哼,油嘴滑舌,巧言令色。”
她讽刺一笑,却还是跟着他,踏上归程,向着江南水乡走去,那是他的家,也是初遇之所。
一路上,他无微不至,嘘寒问暖,照顾有加,衣食住行样样都已打点妥当,会做的不会做的,他都努力在做,他所做的一切,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依旧对他冷言冷语,不愿与他多说一句。
她知道他的好,也明白他的不易,却始终跨不过心中的那道坎,家仇国恨,纵使不是他有意为之,却也是已经发生。事已至此,她又当如何?沉湎过去,自怨自艾,还是大笑一声,了却前尘。她不知道。
待回到了江南,回到了当初,他牵着她,又来到那片星月之下,看着水面的波光粼粼,望着夜空的繁星点点,一切还是当初的模样。
他们,相视而笑,随意而坐,开始细数少年时的欢乐,半句不提之后的苦痛。他们会为了当初的糊涂事而一起大笑,笑着笑着,他怅然她泪流,归于无声。
“对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打破了他们的沉默。“我,我不该去参军的,我本想好好保护你,结果反而害了你。”
“你又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害我。就算不是你,也还有其他人,国不将国,家不成家,被灭,是迟早的事。是我自己太任性,你不曾负我,又何来的对不起。”
“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我从来不曾怪过你,我只是气我自己罢了。”
“虽然现在我只是一介布衣,钱财不多,但我会努力耕作,多挣钱,好好照顾你的,我会做个好郎君的。你可愿,做我的娘子?”他将玉佩再次捧于手心,却不敢看她,只是低着头,抬起手,静候。
“承蒙厚爱,吾之荣幸。”
她细细摸着手中的玉佩,还是当初的玉,还是当初的人,一切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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