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

秦公子渡河的时候，看见岸上春草涌动。水波与青草相接，层层叠叠的绿舒展开来，一直蔓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灵狐就在那个地方望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

同伴陪她看着孤帆远去，一直从日落西山到繁星遍天，河上连水波都不再有了，灵狐还站在原地。

待不住的同伴陆续离开，到最后，只剩下一只还在她身旁，在料峭的春风里发着抖。

过了一会儿，明月忽地被乌云遮了去，灵狐回过神，瞧见脚旁蜷成一团的小狐狸。

“你如何还在这儿？”

小狐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这是它头一次和她这么近。西岳的狐狸中间，一万年才出一只灵狐，这只灵狐修炼一千年，才能化为人形。这灵狐乃是天地间相貌最美，心窍最玲珑的造物，她拥有世上最美的一双眸子，一笑，就有人愿为她颠倒天下。可是小狐狸就不一样了，她是西岳最普通的一只白狐，只有两条尾巴，还瘸着一条腿，连捕猎都不在行。

灵狐坐在了它身旁，又问：“白狐，依你看，我渡得这一劫么？”

小狐狸一愣，拼命地点起头来：“灵狐，灵狐，你定渡得过的。”

灵狐想要成仙，须得渡过三劫，天劫，地劫，人劫。天雷轰劈，方成仙身；地火锤炼，方得仙骨；人欲煎熬，方绝凡尘；如今灵狐只剩经过最后的一劫，而这一劫，今夜就要来了。

人欲难断呐。狐天生一副玲珑心窍，要舍得那七情六欲何谈容易？况且每只灵狐命里都有个前世的冤家，这一世不是他死，便是她亡。算起来，上一个渡过这一劫的灵狐，升仙距今已十几万个年头了，不为别的，只因灵狐痴心难改，要亲手杀死心上人何尝容易？即便真有下得去手的，也还要渡千里宽的迷途河，行万里长的寂灭原，方至彼岸，不知多少灵狐忍痛了结了凡尘，却死在了去彼岸的途中。

灵狐叹了口气。

“只有这最后一夜了。月亮落下之时，若秦公子还是生人，万簇穿心之箭便会从天上而来，夺了我性命。”

她的眸子里含上一点泪光，在月光下清亮。

看得小狐狸心若刀绞：“灵狐，你何不……何不杀了他？”

灵狐只是摇头。

“昨日，我欲用药鸩杀他，未料药才开瓶，我反肝肠寸断，昨夜，我欲用剑砍杀他，未料剑才出鞘，我反心如刀绞，今日，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将他淹杀在水中，未料他才近水，我已如同堕入弱水重重，几乎窒息。罢了罢了，就让他走了罢。待他这一趟回来，你便衔了我洞里那信给他，要他……勿要挂念，另结新欢。”

月亮又向东方沉了许多，天际已经白了。

小狐狸急得站起，一瘸一拐地团团转，良久才说出一句：“灵狐，你再不去杀他，便追不上了！”

灵狐摇头，只是望着他走的方向掉泪，半晌，才站起道：“我要再瞧他一眼。”

说着，她一跃化为人形，将小狐狸拦腰一抱，乘风步云随着秦公子的方向去。小狐狸忽地被她拥在怀中，便听到了她的心跳。那怀抱真是暖，小狐狸动也不敢动，连气都不知怎么出了。它怔忡着听耳旁的掠过的风声，顾不上向别处看，更不知行了多少里，只听灵狐惊呼一声，按了云头便往下走。

灵狐落在舟上，慌忙地放下小狐狸去了。待它在摇曳的舟上定了睛，才发现四处一片狼藉，鲜血四溅，原来这船是遭了河上的强盗，再看灵狐，正从水中捞了个人，拍着他的胸口哀哀地哭哩。

小狐狸心中一动，连忙跑过去，问：“死了么？”

灵狐听了这话，哭得更悲了，抽抽噎噎道：“只有一口气了。我如今自身难保，却不能再救他——秦公子呵——”

不知怎的，小狐狸听见她哭，却仿佛溺在水中的是自己一般，怎么也喘不上气来，只用爪子挠着甲板，想安慰她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

天际的鱼肚白越来越大，待到第一束阳光降临的时候，灵狐将受万箭穿心之刑。

小狐狸难过得也想哭，最终用哭腔憋出一句：“好灵狐，快了结了他性命罢，否则，否则……”

它喉咙哽得说不出来了，只两条尾巴乱摇。

灵狐哭得愈加凄切：“我原本以为，只秦公子活着，我就是形魂俱灭，也无有痛苦，如今他遭此横祸，那万箭穿心之苦，我却是提早受了！”

灵狐这么一说，那受刑的却仿佛是小狐狸。它心痛不能言语，只跟着掉泪，忽然看见面前两条尾巴摇曳的影子，一咬牙说：“灵狐，你莫哭，我还有两条命呢，他还未死，便续了我的命去吧！”

说完才觉得懊恼——若秦公子活了，灵狐岂不是要死？

还不待它思索，灵狐已然朝它跪下，不住地扣头：“真如此，白狐，求你发发慈悲，求你救救他！”

听见这一声悲啼，小狐狸便由不得自己般，一咬牙扯住自己的尾巴，用身旁滴着血的剑一下子割下来。这一下是抽魂夺魄，剧痛自是不必言说，直疼得小狐狸头皮发麻，冷汗涔涔，四脚发软不能站立，倒地在自己的血泊中挣扎，一声声哀鸣直传回西岳。

灵狐顾不上管它，再拜谢过恩，就匆忙拿那尾巴为秦公子续命。小狐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痛晕过去又痛醒过来，最后清醒之时，只见明月已然隐去，启明星高悬，第一束曙光转眼就要到来，而灵狐端端地坐在甲板之上，合眼盘腿等着。她两扇睫毛还挂着泪珠，曼妙的身影在晦暗的天色中成了一个纤细的剪影。

小狐狸的皮毛已被冷汗湿透，依旧在她脚旁蜷成一团，两只眼大睁着盯着东方。

须臾，一缕金光从水天相接的地方泄出来了。随之，果然有万束箭簇密密麻麻地随着那光逼过来。

小狐狸大惊，撑着四只脚乱蹬，口中发出模糊的呻吟，要叫灵狐躲开，灵狐却铁了心要受死，一动也不动。

眼看着箭逼近，小狐狸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起来，它四脚颤抖，呼吸急促，一口尖牙几乎咬碎，终于得以拼上性命的一跳——

那密密麻麻的万箭射来之时，它竟是不偏不倚地挡在了灵狐的心口——那是方才它在她怀中时听到跳动的地方。

小狐狸只觉得剧痛从胸口传来，却不知怎的又感到了一阵快慰，这快慰甚至压过断尾穿心之痛。它再听不到什么，看不到什么，触不到什么，只恍惚感到自己的心被那细细的针一般的箭穿成了筛子，身子愈来愈沉，魂魄却从灵台脱了出去。

小狐狸恢复心智的时候，身处一道通天大河的岸上。它形貌还同往常一般，只是觉不到自己身子的重量。它一瘸一拐地四下张望，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便是灵狐。不知道它为她挡了这一下有没有用？

正当它焦急张望之时，远处走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问：“小狐狸，你为何在此？”

小狐狸怯怯地缩了缩爪子，毕恭毕敬地答道：“我也不知，”它埋头想了想，又问，“敢问，爷爷可有见过……一只灵狐？”

问这话本不抱希望，未料那老者呵呵笑着，抬手一指道：“你说的莫非是她？”

小狐狸闻言，连忙抬眼看，果真瞧见那通天大河的水上漂着一叶孤舟，上头竟立着一个孑然的身影——正是灵狐。

小狐狸欣喜若狂，忘了反应，只立正了身子直勾勾地看着。

又听耳旁的声音道：“小狐狸，你肉身已然灭去，只魂魄跟着这灵狐来到迷途河边。执念不去，无法转世投胎，你便跟着她吧。只是此行十分漫长，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小狐狸连忙扣头：“谢过仙君，谢过仙君！”

那老者慈祥地笑了笑，道：“既是如此，我赐你两个锦囊，或许有些用处。记着，不到万难之时，不可打开。”说着便将那锦囊递过来，挂在小狐狸的脖子上。

小狐狸赶忙谢恩，而后便朝着那孤舟跑去。

小狐狸泅水上了孤舟后，便伏在灵狐的脚边，望着她一点点划动那叶窄窄的舟。

灵狐毫发无伤，她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容貌还是那样美丽。她站在船上，安静地拨动木桨，那舟便安静地向前漂。周围一片寂然，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叶舟，一个美人。

她已然看不见小狐狸了。

但小狐狸仍然满心欢喜。它心满意足地瞧着她，怎么都瞧不厌。

迷途河太宽了，在河中只能看见来岸，却看不见去岸。灵狐划着小舟，半日后，来岸成了一条黑黑的线，再过了半日，就连那线也没有了。站在孤舟上，四周全都是平静无波的河水，无论往哪个方向，都绝无尽头。

周遭没有声音，只能听见桨碰在河面的水声，孤单单的也没有回响。灵狐念着彼岸，便心无旁骛，只管向前划，而小狐狸卧在她的脚下，瞧着她的身影，竟连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

在周遭隐去一切外物之后，水天便逐渐融为一体。日出之时，河面也成金灿灿的一片，涟漪只有孤舟划过的这一道，而迷途河太大了，这孤舟同它相比，就好比粟米与沧海。河面平得像一面镜，金光绰约，祥云缭绕。日落之时，晚霞如火，将河水映得鲜红，只似大染缸，又似血海。夜晚，繁星如盖，天空将河水圆圆地包裹其中，星光闪烁，灵狐便在众星之间穿梭，分不清天上的银河，与舟下的迷途河。

小狐狸每每看得痴了，便怀着喜悦在心中想，待到灵狐渡过这迷途河，再穿过那寂灭原，便是神仙了。那时候，她便应像这般，在云海星河之中穿行罢。我看不到她成仙了，这时候多看看这场景也好啊。

灵狐在舟上数着日出日落，数到第一万的的时候，便不再数了。

逐渐，她的眼眸变得像这迷途河一般沉静。浮躁平息，心似止水，尘根便这般一点点清净起来。

如此，孤舟西行。不知不觉，灵狐和小狐狸在这迷途河上行舟已有五千年的光景。

这一日，灵狐划着桨，突然停了下来。她四处张望了一周，眼中有了些许惶恐。小狐狸也随着她看，却并看不到什么。灵狐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她在孤舟上来回踱步，似乎在找寻什么，却一无所获，最终，她拿起桨，分不清方向，越划越偏，最终竟向来路划了起来。

小狐狸惊得不轻，起身绕着灵狐打转，却苦于她对它的存在无知无觉。眼见着舟向来路行，它心急如焚，正不知所措间，不期然瞧见自己项上的两个锦囊，连忙打开一个来看。

开了锦囊，便有那老者声音传来，小狐狸听完，一时间呆怔在原地。

原来行到迷途河的边缘，便是人灵两界的交界，在这地界，人间生灵的眼目会失明，再看不见周遭半分。只小狐狸已是魂灵的缘故，才得耳清目明。若要让灵狐眼睛复明，只有小狐狸将自己的眼睛给那生灵安上。只是如此，小狐狸便再不能看见她了。

小狐狸不禁哭起来，难以取舍。

却听灵狐也在黑暗中挥舞着桨，喃喃地念道：“天若亡我，何待数千年？”

听了此言，小狐狸抹了眼泪，起身缓缓绕着灵狐走了一周，将她仔仔细细地瞧过，认认真真地向心中铭记，终于跃起身来停在她面前。

天色晦暗下来，那双世上最美的眸子失神的样子，像一块放在暗处的宝石。

小狐狸爪子发着抖，将一只眼从眼窝里取出来。剧烈的疼痛再次让它呲起牙。它浑身颤抖着，将那只眼放入灵狐的眼眶，那眼刹那间便雪般消融了。

一只眼还不足以让灵狐复明。

小狐狸咬着牙，不住地抽着冷气，终于下手，将自己的第二只眼睛也取了出来，朝着认好的方向按去。

世界陷入了黑暗当中。小狐狸痛得不能自已，一下子跌在了甲板上，想在灵狐脚边蜷成一团，却再找不到她。

它感到害怕，张着两个洞般的大眼，想哭却哭不出，只能蜷在甲板上发抖，一边哀哀地叫。恍惚间，感到船停了一回儿，又开始平静地向前划了。

小狐狸听着船桨的声音摸索过去，卧在了自己估计的灵狐脚边的位置。它多希望她说句话，哪怕一个字。但灵狐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这声叹息时时在小狐狸的心中回响，每响一次，她的模样便在它心中清晰一次。在无止境的行舟中，小狐狸的心静了下来，逐渐，它可以捕捉到周围最小的声响。起初，它能分辨她划桨时衣袂摩擦的声音，挪换位置时脚下甲板的声响，后来，它连她心跳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最后，它竟能听得出她皱眉的轻重与唇角的牵动。这些声音于是为它勾勒出一个活生生的灵狐出来了。

不多久，有一日，灵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小狐狸便知道是寂灭原到了。

孤舟终于靠了岸。灵狐脚步轻快地走了下去，小狐狸便欣欣然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

小狐狸不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场景，只感到迎面而来一阵冷风，让它打了个哆嗦。这地方有些凉，很平，四周依旧没有声响，却比迷途河还要静，就连脚步声都被地下的积雪吞了个干净。

灵狐脚步轻盈地迎着微风向前走，长发偶尔被风扬起。每当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小狐狸就会微笑。它在几千年的行船中，同样得了内心的安宁，却总是存了一份欢喜，就如那迷途河在孤舟经过时泛起的涟漪。

小狐狸不知道灵狐在这平坦而广阔的雪原里走时可以看见些什么，但它可以感到她每一次颦眉与微笑。灵狐隔许久许久才会笑一次，或许几百年，或许几千年吧，小狐狸已然不知道年岁了，它想回忆什么的时候，回忆中的时间，总是以灵狐微笑或颦眉的时间为准的。

有时候，小狐狸会想，走过这寂灭原，便是灵狐求仙的终点。可是这里将要走多久？虽然越往前走，就越是寒冷，但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才好。

他们在寂灭原上西行，周遭由一开始的凉风拂面逐渐变为寒风凛冽，两人脚下的雪也变成了冰。前行的时候，他们浑身都簌簌发抖。

由于寒冷和大风，灵狐走路的速度愈来愈慢，皱眉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到第四千多年的时候，灵狐的脚步艰难无比，几乎一个时辰才能挪动一步。小狐狸比她耐冷，但也仍旧耐心地随着她走，终于有一次，它等了三个时辰，也没等到她迈出步伐。她的声音消失了，整个人仿佛融化在这冰原中一般。

盲着眼的小狐狸伸着爪子四处探，也只能探到强劲的风。它是碰不到她的。

小狐狸不敢动，合着眼听四周的声音，可风声太大，它已不再能捕捉到她的心跳声了。

慌乱间，它的爪子碰到一样东西，是那项上的锦囊。小狐狸小心翼翼地将那最后的锦囊打开，却什么也没有。正当它惊慌之间，寒风骤停，随即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狐狸。”

“仙君。”小狐狸连忙循着声音的方向下拜。

“你踏上这条路，已经快要一万年了，”老者宽厚的手抚在小狐狸冰冷的皮毛上，“小狐狸，你可曾后悔过么？”

小狐狸摇头：“不曾。”

“小狐狸，如今你已到了灵神两界之交，再走下去，便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了。你是魂灵，只要回头，便能省去再一万年的劳顿，在顷刻间回到来处，投生转世。你回去罢。”

小狐狸一怔，竟不觉得喜悦，反感到莫大的悲哀。

它愣了一会儿，嗫嚅道：“那……灵狐呢？”

老者叹了口气。

“灵狐道行终究差了一分，已然被这风冻结成冰了。”

小狐狸身子猛地一颤，不多时，眼泪竟从空空的眼眶流了出来。它痛苦地用爪子挠着足下的冰原，哽咽道：“仙君，求你想法子，救救她。”

老者又叹了口气。

“小狐狸，你原本四肢健全，五官齐整，她渡地劫时，你躲在旁守护，伤了一条腿，她渡迷途河，你又舍去一双眼。你原本有三条尾，她渡天劫时，你偷偷为她抵挡，断去一条，救那秦公子，断去一条，她渡人劫时，又断去一条。如今，你已经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

“祈仙君再想想，真的再没有了？”

老者沉吟良久，道：“要让她温暖，唯有多予她一张狐皮。可是小狐狸，皮毛是你灵气容处，若你失了皮毛，便要灰飞烟灭。”

小狐狸听了这话，却笑起来：“好，好，我灰飞烟灭也好，只要能救灵狐，就将我这皮毛拿去罢！”

老者不再说话了。他轻轻抱起小狐狸，指尖从它的下巴滑到腹部，指尖滑到哪里，皮肉便裂到哪里。

钻心的疼痛阵阵传来，小狐狸咬着牙，一言不发，也不挣扎。

灵狐还在冰里冻着呢。

老者将那层雪白的皮毛一点点从小狐狸身上剥下来。小狐狸疼得抽搐，却依旧一声不吭。

随着皮毛离开身体，小狐狸的意识也模糊起来。它恍惚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在西岳的时候。小狐狸努力地回想它第一次看见灵狐的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脑海里只来回地想在迷途河上，星星如网般将天地笼在其中，而灵狐就在银河里走。星繁水长，永无尽头。

最后一块皮毛离开身体，最后一缕魂魄散尽的时候，小狐狸的嘴角上扬起来。

那雪白的皮毛披在灵狐的身上，很快，她便恢复温暖，一步踏到神界去了。

老者却不离开，在寂灭原上拈了最纯净的雪，熟练地捏出个极美的形状，他拿着那雪做的好皮囊，又将小狐狸碎裂的魂灵握在手里，走了两步，便到了迷途河。老者也不用舟，走在河上，挑了清澈的河面上倒映的最美的两颗星，依旧握在手中，再走两步，又到了西岳，一万年前秦公子渡过的那条河上。老者拨了拨水面，便有东西早在等待似地，听话地浮上来。那是一颗有玲珑万窍的心。

而后他满意地拿着这些，尽数向西岳抛了去。

东西一离手，老者便如同烟般隐去。

西岳的山谷中，有一条母狐正难产，三天三夜，小狐狸也没有出来。众狐都围在它身旁，紧张地等待着。就在这时，西方忽来一阵清风，这清风过去，那幼狐已然躺在地上。

众狐连忙围上去瞧——

却是一条灵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