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从永慈宫出来后,江远书便命人去查了这件事,与灵妃不同,她有人脉,娘家也有权力,结果很快就被查出来了:
当今圣上因为登基之前的事情,很是注重嫡庶,在嫡皇子出生之前他便有令,让膳房在嫔妃们的菜中暗暗加了那种令人不易受孕的阴冷东西,免得庶子出生徒惹事端。
而在嫡皇子出生后,他怜悯她们今后无子傍身,于是,慢慢的减了那东西的用量,这样才有了后宫如今的这些孩子。
可是,他这么做不过是出于怜悯,当江远书生出的第二胎还是皇子时,他便坐不住了,本来费那番下药的功夫是想毒死旭儿的,只是晖儿馋嘴,当了替死鬼。
除此之外她还查出了一些事情,比如青若和她的家人早已消失;比如提供毒药的人正是皇上的贴身暗位;比如旭儿身子虚弱这么多年没有养回来不是因为在母胎中有亏,而是因为李昭仪与祥嫔二人连手她下了慢性的毒,而这毒也是在皇上默许之下搞到的……
种种证据摆在面前,江远书不得不相信,原来于她同床共枕多年之人竟是如此不配为人。
但是与此相对,她更惊讶的是自己的迟钝与愚笨,被人算计多年居然一无所知,还像个傻子一样被他感动!
“晖儿!旭儿!母妃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常孟二十一年,祥嫔晚宴薄醉后回宫,失足自台阶摔下,自此废了左腿。
常孟二十二年,李昭仪父亲被弹劾草菅人命,残害良家妇女,害人妻离子散,皇上查证属实后大发雷霆,撸他的官职,整个郡马府只能倚着郡主的名号过活。
这些,都是江远书的报复,只是她没有想到,老天爷竟也帮助自己,常孟二十六年,皇长子跟随皇上狩猎,不料皇长子的马儿发了性子,将他从马背上摔下,一众太医救助无果,于两日后薨。
因着皇上看中嫡子,就连着丧礼那日也似帝王的一般,全国上下更是为此守孝三年。
常孟三十六年,一个夏日的晚上,自皇长子死后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的皇上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一个晚上,就像他初登基时那样,江远书伴在旁边,夜深人静无人之下二人都说了什么。
第二天一道旨意传遍上下:皇五子高昱俊秀笃学,颖才具备,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 朕登基二十余载,今年事渐高,为防驾鹤之际,国无正主,特立其为储君,以固国本。
两人驳斥了一夜,那人总算下了这道圣旨。江远书心内暗暗冷笑,既这旨意出来了,那这致使晖儿夭折的最后一个推手也不必留了。
八
立太子后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的都说皇上这病是因为操心国事殚精竭虑,江远书却心知肚明,皇长子死后皇上便性情大变沉迷后宫,这些年来一波又一波的选秀早已把他的身子掏空。
常孟三十六年冬,皇上渐渐病入膏肓。也许是自知不行了,皇上临驾崩前将江远书召进去。
“你那样聪慧,当年的事你必也都知道了。”
“臣妾愚钝,时隔数年才探知真相,担不得皇上的赞赏。”
“你担得起。朕知道,祥嫔与李昭仪的事,都是你做的。”说了几句话,虚弱的皇上狠狠的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朕这病,虽然你也有添砖加瓦,只是到底还是心病,自误伤晖儿后,朕便日思夜想,难以入睡,如今这样也算是报应了。”
“皇上也知道这是报应。”隔了许久,江远书方逼出这一句话。
“其实自皇长子死后,朕便知道自己错了。朕当年因为父皇与母后的纠葛,于嫡庶上过于较真,知道自己的嫡子死了才发现,朕这样对你们,实则是把自己逼向了孤家寡人的路上,朕这样做,与父皇有何不同呢?”
“到底是朕对不起你,所以册了昱儿为太子,你可满意。”
这个人终究是无情的啊,什么错了,都是哄人的,那里有人认错还问别人满意与否的?但她也不反驳,只说:“臣妾不知。”
“朕记得你入府那晚,曾对朕说你不知道如意郎君该是什么模样;常孟十年朕问你说想不想要一个孩子,你也说不知道,你倒是与朕一样,都没有变。”
寝殿的窗开着,外面风吹竹林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进来,萧萧瑟瑟。
江远书暗想,就连这天气,也一如数十年前自己入府那日一般。
不知皇上是否也想到这事,竟笑了出来:“只是朕是一直知道自己的目的,而你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若是可以,下辈子朕也想这样子。”
常孟三十六年十一月初五,常孟帝高昱薨。
九
怎会不知道呢?自知道真相起,自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他死。
送走高昱的江远书望着停放先帝棺木的宫殿暗自想着。
只是,有没有目的能怎样呢?他死了,晖儿就能回来了么?人生至此,不过奈若何三字可以形容了。
“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歇息吧,明日还有登基大典呢。”
“那便这样吧。”
当年穿着鹅黄衫子的小姑娘早已变成深宫妇人,天真爱娇的心也充满算计,芊芊玉手除了绣花针与狼毫笔,竟也能为留住君王敬酒抚琴,可是今后的日子呢?
江远书的一生,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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