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的第一个人是个鱼肉乡里的恶棍，那天他要非礼邻居守寡的老太太，并且企图抢走她的母猪，我实在是忍不住出手了。看着他倒地后鲜血汩汩直流，我的内心非常平静，仿佛我准备了很久为这一刻到来一样。
真正让我激动异常的是，我突然拥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我可以看出每个人的杀力值。一个人的杀力值等于他的杀意乘以杀术，我的眼睛望去，所有人头上都漂浮着一个X*Y=M的等式，因此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谁强谁弱。但是，我无法看到自己的杀力值。
杀了人，村里是不能呆了，我在无数张瞠目结舌的面孔注视下从容地离开了村子，那一年我十三岁。挺好，反正父母早已对我这个叛逆少年彻底绝望，他们专心培养弟弟们。我出走，对大家都是解脱。
在一条偏僻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个胡族的商人，他骑着健壮的马，行囊是瘪的，典型的走私犯，专门在各国之间倒卖货物，这时应该刚卖完。我看了看他的头上，发现他的杀力值极低。我像摘一朵野花一样轻而易举地把他杀了，把他的钱、干粮和水洗劫一空，骑上马继续往前漫无目的地走。
我遇见了一座巨大的乡间城堡，那里面估计有几百人居住，四周是坚固高大的城墙，唯一的出入口戒备森严。这年头各国之间战乱不断，很多贵族、地主和宗族领袖都会把自己家建得跟边防要塞一样，以防止流寇和乱兵的烧杀抢掠。
在我看来，那个城堡门口的守卫都跟纸扎的人一样，经不起任何打击。我决定进去住一晚，不过，我并没有亮出自己的剑，而是使出了更巧妙的武器：钱。城堡的管家狐疑地看着我这个瘦弱的小孩，但看在一粒砂金的份上，还是给我安排了一间简陋的客房。
城堡的主人是个躁动不安的胖子，他正站在城堡中央对着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剑客大发雷霆。我好奇地听了一会，原来是他的死对头派了两个极厉害的杀手来对付他，今晚就到。堡主抱怨的是为什么保镖公司只派了这点人来，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全是花架子。
我上前对堡主说：给我一百两黄金，我保护你的安全，这些人都是垃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瞬间，整个城堡都充盈着狂笑声，其中那个最强壮有力的剑客一掌打在我脸上，“啪——”，我的脸多了五个手指印。他说：快滚吧小子，信不信我把你丢到野外喂狗！
我用剑一挥，然后把剑收回了鞘。那个剑客断成了两截，血喷涌爆射到堡主的脸上。其他所有剑客都拔出了剑，但他们的杀意瞬间降成了零，他们的牙齿、腿和手里的剑都在抖。看着呆若木鸡的堡主，我说：一百两，把他们都赶走，或者我把你杀了自己拿走一百两也行。
当夜，皓月当空。我端坐在城堡中央，堡主非要坐在我旁边说比较有安全感。大门口几声惨叫过后，两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了在我们面前。一男一女，女的娇弱，男的健硕。我挥剑砍中了女杀手，同时也被男杀手刺中左肋。女的瞬间死亡，男的哀嚎一声，动作慢了半拍，我半转身，用另一只手的短刃结果了他的性命。
为什么要先攻击哪个女的？那个男的明明强很多。堡主问。很简单，我说，那个女的杀意比男的强得多，而男的虽然有很强的杀术，但他需要女的杀意来引导。女的一死，他也失去了主心骨，变成了一只任我宰割的羔羊。堡主茫然地点点头。
我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谢绝了堡主挽留养伤的好意，拿走了一百两黄金赶紧上路。我知道，人们的感激之情从来都极容易消退，而对金钱的贪婪却是永恒的，我不想在睡梦中被杀掉。我在荒野中找到一个狼窝，杀死了所有的狼，然后躺在里面养了半个月的伤。饿了吃狼肉，渴了喝附近的泉水，没有人来打扰。
随后几年，我接连干了很多雇佣杀手的勾当，或者是给人当保镖之类的，总之赚了很多很多钱。我渐渐成年了，喜欢吃喝玩乐，也喜欢姑娘。但是我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因为我是个天生的杀手，对杀戮有偏执的迷恋。
我的杀人技艺渐渐声名远播，有些国王邀请我为他们领兵打仗，但遭到我的拒绝。我有钱，我有令人畏惧的威名，有来去如风的自由。我知道，那金光闪闪的铠甲和头盔，既是耀武扬威的工具，也是令人窒息的锁链。
渐渐地，我对杀戮感到倦怠，黄金、美女、地位.....都难以打动我。我从未遭遇到艰巨的挑战或者是失败，这既是好事，也让我若有所失，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直到我遇见西门吹雾。那一天，我走在烈日炎炎的大沙漠上，突然诡异地遭遇大雾弥漫。一阵劲风过后，西门吹雾出现了在我面前，他的杀力值高得前所未有。我们激战了三天三夜，方圆一里之内的沙子全部被剑气吹走，地面陷进去一个大坑，甚至可以看到岩层。我更年轻，耐力更足，于是我杀了他。随后，我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一天一夜，最后被一支骆驼商队救活。
来自雪国的胡一棍向我发起了挑战。胡一棍有一根由天山玄铁制成的铁棍，伸缩自如软硬随意全由他的内功操纵，他三十年来纵横多国，杀掉的高手不计其数，各国国王都对他发出最高级别的追杀令。我们只交手了三招，他连人带棍被我斩成了三截。
我决定去对决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杀人魔水云邪神。他因为实在找不到对手，感觉人生太无聊，就隐居在极南之地的一座破庙里，据说当地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过去。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据说他是出手最快的人，尤其具有惊人的腿力。
出发前，我用一千两黄金向墨门的第一工匠定制了一款特别的盔甲，它极轻便、极强防护力，并且它表面涂满了灵山蜘蛛液。我知道，这样做有损作为一个终极杀手的尊严，但是，我不希望在水云邪神面前没有机会出招。
我们在决斗前长谈了三个时辰，喝掉了十二壶茶。我们相见恨晚，他的杀力值高到难以形容，我确信他是我一直想找的能逼出我极限的高手，他也很高兴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位真正的高人过招。我们相约死而无憾。
我们出招了。实际上应该说是他出招了，因为他快到超越了人类能想象的程度。我甚至都来不及触到剑柄，他就踢中了我的胸口，我听到了盔甲和胸骨碎裂的声音。
但是蜘蛛液发挥了作用，它迟滞了邪神百分之一的回收速度。电光火石间，我获得了出剑的机会，我把所有的气都灌注在剑上，横着切过邪神的身体，连带斩断了他身后的一座山。
我终于感受到了那种极限的感觉，我的肺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空气，我的灵魂被挤出了躯体，漂浮到了空中。我满足了，我愿意在这一刻死去。然而，庙里的老方丈救了我，我说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是一个比水云邪神的杀戮罪孽更重的人。他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回到了中土，收获了整个地下世界的尊重，谁都知道我是天下第一杀手了。可是我自己极度空虚、孤独，什么是“更重要的事情”？我被这句话反复折磨。
一位王太子要见你，一个神秘的访客找到了神出鬼没的我，说，他想请你参与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我很讨厌政治，太复杂太无聊，但“重要的事”这几个字打动了我。我决定去看看。
一间极其雅致的餐厅，各种过于精巧的饭菜，几个正襟危坐的男人，他们的神情都很肃穆。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他们其中有一个的杀力值若隐若现，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任何一个人的杀力值都是清晰可见的，即便水云邪神也是如此。最弱的杀力值是零，比如婴儿，但显然这个人不是零。
事情是要刺杀一位极其位高权重的人，事关天下苍生的福祉。我知道，这就是老方丈说的事情，我多出来的命就是干这个的。我和那个杀力值隐隐约约的人负责此次刺杀任务，为了接近对方，我们要带去对方无法拒绝的礼物。
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王宫，它被沉重的黑色所笼罩，同时被成千上万精壮的士卒团团守护，任何普通人见此都不免胆战心惊，但是我完全镇定自若。那些士兵，都是些杀力值很低的摆设，我等下杀了目标后冲出来，完全可以从容脱身。
忽然，我同伴的杀力值暴起，它太强烈了，以至于我的眼睛和大脑开始疼痛。我强忍着，额头开始出汗，我们一步一步地走向宫殿。我的同伴面无表情，但是他的杀力值仍在持续不断地增长，超越了西门吹雾，胡一棍，甚至超越了水云邪神，但它仍在持续增长。我看到他周围的空气变红了。
我们进了大殿，压抑的黑色，两边肃立着的一脸警惕的大臣，空旷的大殿尽头就坐着我们要杀的那个人。我们端着礼物，不断逼近对方。按照计划，我这时应该启动了杀戮模式，但是我的头痛的要命，连行走都变得极其困难。同伴周围的空气更红了，我的眼睛开始流血。
终于看清了王座上的那个人，我竟然人生第一次感到害怕，因为我无法看出他的杀力值。他的眼睛深邃到仿佛可以看见世界尽头，他嘴角撩起了难以捉摸的笑意。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他具备另一种能力，屏蔽了我的特异功能，我突然浑身无力，完全动不了。
一天之内，我遇到一个杀力值无限大的人和一个完全克制我能力的人，我的一切技巧和光荣都在瞬间灰飞烟灭，我知道，面对他们，我毫无胜算。我的眼睛瞎了。
同伴开始了攻击。我呆立在原地，十多把剑穿透了我的身体，我听到了血流的声音，我觉得很冷。我的名字叫秦舞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