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的剑

1

恩一头

怨一头

天老地死复何求

劝君莫轻生

冥冥成败 仅风流

一位剑客，提着一坛酒摇摇晃晃的上了岭山之巅。

他叫书生，剑法超绝，以速度著称，当世无双，人称夺命书生。他居住在岭北的“紫兰阁”里，生性冷僻，不苟言笑。白衣胜雪，佩着一柄狭长古老的乌鞘长剑，剑锋三尺八寸，净重七斤十两。

今天他要来赴一场七日之约，对方正是威震岭南一带的半步。

半步，他天赋异禀。一把朱红色流影剑，剑体蜿蜒，形若灵蛇，长五尺有余，重24斤。他的剑法以神迹般的变数，一招一式如冯虚御风，十八式半步剑法出神入化，人称半步仙人。

2

每个时代都会有既生瑜何生亮的例子。

岭南剑法，一招一式虚无缥缈，变幻莫测。岭北剑法则追求‘天下剑法唯快不破’。书生和半步正是同生于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宿命也必将让他们俩产生交集。

一名真正的剑客，一生都在寻找对手，他的光芒与生命，往往就在他手里握着的剑上。

此时岭南的半步，恰巧听说了岭北的书生，二人虽未曾谋面，心中却早已热血沸腾。

一张请帖，一场赴约。却不曾想到会掀起日后的一场腥风血雨。

3

他们几乎是同时出手的。

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们拔剑的动作，他们的剑忽然间就已经闪电般击出。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肉体的重量竟似已完全消失，变得像是风一样可以在空中自由流动。

因为他们已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们的精神已超越一切，控制一切。

剑光流动，枫叶碎了如血雨收落下来。

可是他们看不见。在他们心目中，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存在，甚至连他们的肉体已不存在。

天地间惟一存在的，只有对方的剑。

4

二人在岭山之巅大战了三天三夜，剑法步数千变万化。半步的招式，书生总能以速度躲过，书生的剑法也总被半步化解。

此时正赶上三月飞雪，岭山山顶霎时间被几尺厚的大雪覆盖。大雪弥漫，二人四目相视，视线时不时被雪花遮挡。二人心想，看来比试得改天了。

高手过招，稍有失误，便会断送了自家性命，谁又会因为这鬼天气，让家族蒙羞，让对手可乘呢？随后二人相继把剑入鞘。下次比试相约七日之后，岭山雪化之时。

5

夫子老荒，住在岭山一茅屋的归隐老人。老荒是一位很神秘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姓甚名谁。因为长期住在这荒山之上，附近的村民便称呼他老荒。老荒还有一丫头名叫匪玉，十之七八的年纪。有人说，这是老荒捡来的女娃娃，跟了老荒十多年了。也有人说，这是老荒养在家中的小情人，不过后者大家觉得更离谱些。

是日，半步与书生在岭山双手抱拳道别后，书生便沿着来时路返程。走到山下，天色已暗，眼下书生正愁无容身栖息之地。这时刚巧看到前方有两间茅草屋。

书生忙走上前，走到茅草屋旁向屋内人轻声问道：在下书生，下山路过宝地，天色已晚可否行个方便，借住一晚，在下感激不尽。

此时门缓缓打开，一女子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偷偷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借宿人，随即门又快速关上。只听屋内一阵轻声耳语，片刻后门又再次缓缓打开，一位老者出门含笑相迎，此人正是居住在山下的老荒，身旁搀着老荒的是他那那唤作匪玉的丫头。

“深夜打扰，多有麻烦，望见谅”开口之人看上去颇为顺眼，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眼睛里闪动着琉璃的光芒。语气显得也是诚恳，此人便是书生。匪玉小丫头并没有接话，老荒忙说：哪里哪里，小兄弟客气了。小兄弟快快随我进屋，小心着了风寒。

大雪封山，一连下了数日。在老荒的再三挽留下，书生便又借住了几日，这几日书生也没有懈怠。在老荒的茅屋前，漫天飞雪中练习剑法。

6

一日，匪玉见书生在门前练剑，便凑上去问道：这位小哥哥可会舞剑？书生一脸诧异，随即平和的回道：略懂一二，姑娘可是喜欢舞剑？匪玉道：那是自然。

没有丝竹，有的只有匪玉小丫头低低的吟唱。这就足够了，书生微微一笑。

幽幽红颜，森森剑影，书生拔剑向天刺去……

俗世路，一人行，夜悲愤怒，醉舞剑。

豪气干云争舞剑，疏狂潇洒欲作仙。

书生一边舞剑一边口里阵阵念道。仿佛人剑合一，看的匪玉一阵恍惚。

面前的书生竟是这般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剑法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舞到最后一式，书生顺势用宝剑在脖颈上一划，雪白的颈上立即沁出殷红殷红的鲜血，美的有些不真实。

匪玉“啊”的一声，箭步般冲上去。嗔怒道：你傻啊，还真抹脖子。

书生看着匪玉，淡淡一笑，没有回话。

老荒此时拍手叫好，缓缓地从屋内出来，笑道：好一个夺命剑法。

书生一惊，想不到面前这位老人，竟然识得夺命剑法，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书生暗暗的想。

老荒看看匪玉，又看看书生，一副释然的神情，漠然叹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7

前不久，老荒去集市时，发现许些人拿着自己的画像在打听自己，估摸着这两天便能找到这里。

雪化了，书生和老荒匪玉二人做了告别，正打算上路，恰巧屋外一阵马蹄嘶鸣。为首的正是几日前比武的半步，左右还有两位生的出奇的女子，腹背长剑。

半步，七日未到你这可是心急了不成？书生上前问道。

半步一惊，不曾想书生竟然也在此。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书生你可识得眼前这位老者？没等书生应答，半步腾地一声从马上一跃而下，双手作揖又道：在下半步，见过独孤老前辈。

此时半步身后二人也双双下马，左边女子道：在下 “黎姿岛” 叶子樱。右边女子继续说道：在下 “燕子山”和光。

书生惊愕片刻方意识到，老荒竟是二十年前隐匿江湖的独孤老前辈，如今却是患了脚疾成了废人。

而面前此二女子正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杀人狂叶子樱与和光二人。朝廷曾多次颁布江湖令，重金悬赏缉拿二人，至今未果。今日一见，没成想竟是女儿身。

书生着实有些吃惊，江湖四大高手今日全聚在此地，看来事情有些不简单。

8

独孤老前辈，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借您老的独孤九剑剑谱参阅参阅，可否行个方便？

老荒并没有回话，转身走向书生。小兄弟，念我这几日有恩于你，可否帮老朽一个忙？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独孤前辈你说，我当竭尽全力。

帮我照顾好匪玉这小丫头，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娘，是我一手带大。我最大的心愿便是给他找个好夫婿，你若能做到我走也走的心安了。

不等书生说话，老荒塞给书生一本册子。俯身捡起地上一树枝向三人刺去。不到片刻老荒便落了下风，书生大喝一声：老前辈我来助你，拔剑冲了上去。

书生和半步二人旗鼓相当，但一个患脚疾的老者虽兼独孤剑法又怎能敌得过同样是江湖两大高手的叶子樱与和光二人呢。

小兄弟速速带匪玉离开，我们二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如若再不走，我们三人都会命丧于此。

只听的老荒口里阵阵念道：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

原来是独孤九剑口诀，只见他挑剑雪中乱舞雪花也随之弥漫了周遭。使得书生看不见老荒和半步三人的位置，只听得雪中传了一句：还不快走。

书生无奈，抱起哭的稀里哗啦的匪玉，运起内功一路飞奔下山而去。

9

晨起开窗热浪横，

晴空不见雨痕生。

炎炎酷暑已余月，

气候缘何总失衡。

三个月后，岭东一荒山上多了一座茅屋，男的每日晨起而作，夜落而归。女的每日织些布料上集市换些钱补贴家用，生活一派祥和。

好景不长，半步三人终究还是找到了他们。

三人围住书生，只见半步上前道：书生，今日你若交出独孤九剑剑谱，我等定饶你不死。

书生面无神色，淡淡的说道，我要是不给呢？

“那只有得罪了！”半步面色一冷，提剑便向书生刺去；叶子樱也拔剑相向，剑势生猛；和光二话不说，挪了下身子，也向书生刺去。三人从三个方向围住了书生，也顾不得江湖规矩，竟是同时向书生开攻。书生眼色一寒，猛吸一口真气，夺命剑法施展到极致。只见他动若狡兔，身影错动，衣摆飞舞，剑法快如燕子梁间绕，慢如丹鹤水上旋。剑法转意动，一会儿似雁首劈脸而上，一会儿似雁尾扫势而出。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半步剑法多变，书生不得不挡，当下便挡住了半步的出招；和光剑法凌厉，书生便以速度快于人巧妙躲开，避其锋芒；随即却是蓄了七成力道刺向叶子樱。一时间，书生以一敌三竟不落下风，看那昂然而立洒然挺拔的背影和不依不饶坚毅果敢的眼神，如何令人不心生敬佩？

拆了四十余招，半步蓦地叹了口气，道：“书生小心了。”只见半步剑式化龙，一股劲气满溢而出，向书生中庭穴点去。书生一惊，呼出声来：“第十八式半步剑法！”

离火为阳，玄冰为阴。阴阳相起，返璞归真。

书生动作却丝毫不慢，嘴里念念有词，剑法在瞬间变了。看那姿势，旁边的叶子樱与和光也是惊呼一声：“夺命剑法！”半步看出书生的策略，知道如果一直这样拖下去，叶子樱定然会最先倒下，所以使出师传绝学来，为的就是趁早制服书生，半步剑法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剑法，书生就算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只用三成力就挡住。然而不成料到书生一眼就看出他的打算，应变也是神速，独孤九剑竟然使了出来，这一招一式竟然巧妙的破了三人的进攻，三人反倒落了下风。

书生身处三人夹攻，半步又使出半步剑法向书生刺去。看清楚来势，书生一招逼住叶子樱，又闪开和光的一剑，剑法急变“独孤九剑破剑式”，一招立威的剑法向半步的面门刺去。半步虽没开口，但心里却是佩服万分，想：“书生反应奇快，造诣不凡，唉，我等真是汗颜了。”剑锋突变，顺势而上，却是一招“半步十三”向书生胸膛点去，同时，叶子樱一剑直逼书生后颈下大椎穴而去，和光也是一剑刺向他小腹四满穴。书生心下一狠，咬了咬嘴唇，左脚一转，右脚借力飞起，对着和光踢去，随即一招“独孤九剑”径直向叶子樱肩头打去。这一下突如其来，和光东连忙向后退，胸口却还是被书生踢中，一口热血便吐了出来；叶子樱避无可避，肩膀挨了一剑，“咚”一身向后栽倒。而半步这一招本来点向书生胸口，这下却是毫无阻拦，刺到了他胸口。

这一剑饱含内力，如何能消解？便听“哇”一声，书生喷出一大口血来，又咳了两声。半步道：“书生，你武功精湛，我自叹不如。你既已伤了，便跟我们回去吧。”“笑话！”书生骂了一声，不想用力过猛，又是大咳几声，足见其伤之重，他深吸了口气，道：“阁下要杀要剐，便请动手，我若是眨了眼，书生两个字让我倒过来写！”便在此时，他也绝不低头。半步缓缓道：“阁下当是当世奇才，在下好生敬佩。可是你也当明白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便请交出独孤九剑剑谱，我等对你绝无恶意。”他这话说得诚恳至极，让人颇为动容。

书生强忍胸口的痛，声嘶力竭道：“绝无恶意，绝无恶意！我一想到老荒的死，你让我如何相信这些话！半步，你是正人君子，却也和叶子樱、和光这些混蛋为伍！你……你好得很哪……”他说到最后，哇又是一口鲜血。“半步，何必多言？搜搜他身便罢。叶子樱道，但是自己却慑于刚才书生的余威，不敢上前。半步又叹了口气，道：“书生，不管如何，我敬你是真，你不愿听我之劝，这可得罪了。”说完，缓步走上前去，看那样子便准备搜他的身。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已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这时书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使出独孤九剑总决式，只听风声大盛，千剑幻影，书生霎时间破影而出，向众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