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秀珍六十出头,退休八年了,为了帮儿子还债,想重新找工作,这年头年轻人找工作都不容易,何况无一技之长的老人。不过还真让她找着了,壹奇旅馆愿意聘她当服务员兼厨师。
壹奇旅馆在城南,陈秀珍家住城东,隔得有些远,能找到工作,她还是挺高兴的。旅馆属于典型的江南民居,枕河而筑,门前是麻石条铺就的老街,屋后是小河,河两岸是一式的明清建筑,这条小河就被称之为水弄堂,小船在弄堂里来来回回,彼有些威尼斯水城的味道。现在旅馆河埠边还系着一条小船,那是林老板出去钓鱼用的,偶尔也租给旅馆的客人划船戏水。
旅馆老板叫林一奇,人称林一鸡,他今年五十八了,长得象麻将牌中的一索,瘦高个,背有些驼,刀条形的脸上没三两肉,一双小眼睛整天色眯眯地看着街口走过的姑娘,十年前没了老伴,儿子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他独自守着这个家庭旅馆,生意冷冷清清,聘的女服务员往往做一个月两个月就走了。听说陈秀珍曾经在政府招待所当过服务员,人长得不错,干活麻利,就聘了下来,至今已经聘用两年有余,旅馆在她的打理下显得整洁温馨,自从采用她的建议,开辟钟点房业务,生意出人意料地好了起来。
他在每个房间的暗处安装了窍听和偷拍装置,无聊时就躲在前台的躺椅上,实时观看和收听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有时会给一些美容院的小姐,歌厅里的美女招缆生意,自己也时不时地和这些女人开个房间。有次公安扫黄,旅馆大门被堵住,他帮助客人从窗口下到河埠,解下小船的缆绳,从水弄堂逃走,因此壹奇旅馆在民间有了一点小名气。
二
这天是周三,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老街的石板路湿漉漉的。旅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林一奇坐在前台,正当昏昏欲睡,忽然有人呯的一掌拍在柜台上,把他惊得跳了起来。睁眼一看,是五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风帽盖在头上,墨镜遮着大半个脸,其中光头小伙子的手掌拍在台面上。他连忙堆起笑容问:“各位,是住宿还是开钟点房?”“住宿,你旅馆的所有房间,今晚我们全包了。”“一共八个房间,楼上六间,楼下两间,饭堂在楼下,预付一千元,拿出身份证登记。”说着拿出了旅客登记薄和笔,“没有身份证。”“假如你们是一起的,只登记一位也行。”只见其中一位用下巴对着光头抬了一下,那光头伸手从雨衣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一张机动车驾驶证甩在台上,“身份证没带,只有这张。”他拿过来一看,证件姓名汪小狗,照片上的模样和光头不像。他不管证件是真是假,只要钞票是真的就行。登记完,收了钱,拿出八把钥匙给了他们。
三个人向楼上走去,留下光头和矮子两人在楼下,光头伸手抢过林一奇的手机,顺手拔掉了电话机,矮子关上了旅馆大门。他从柜台里站了起来:“你们想干什么?”光头双手撑在柜台上,探着身子,瞪圆了双眼,咬着牙低声威胁他说:“老实坐在那里就没事,不老实就让你脑袋搬家。”说完,两人一个坐门后,一个坐楼梯口,监视着他。他眼珠转了两圈,看了一会儿,平静地坐下来说:“你们干什么,我不关心,只要不损害我的利益,天翻过来我也不管。”说着,他躺到了椅子上悄悄地打开监控设施,插上了耳机。
下午三点刚过,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林老板,开门。”
“来了,来了。”他站了起来,对着门后的光头说:“旅馆的陈阿姨,来上班准备晚饭了。”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陈秀珍边收着伞边说。
“睡午觉。晚上的菜还没买,今天有客人入住,我这就去买菜。”
这时楼上有个人走了下来,对着光头和矮子说:“陪林老板买菜去。”
在大型超市,林老板推着购物车,把各种食品调料放进车里,又拿了一只铁锅,一把菜刀,光头和矮个子把林老板夹在中间,车子里堆满了物品,来到了收银处。结帐时,林老板说没带钱,光头和矮个子身上也没钱,收银员不让他走,林老板说东西先让我们拿走,等会儿送钱过来。“不行,必须先付钱再拿货。”他抬高了声音;“今天就不付钱了,你能怎么着。”说着扯过几只塑料袋,装出货物就走,收银员拉住袋子,他拿起铁锅就砸收银员的手,见有人围上来,舞着菜刀说;“别过来,谁过来就砍谁。”收银员大叫“抢劫啦——抢劫啦——”,超市门口的保安赶了过来,迅速有人报110。光头和矮子拉着他往门口冲,超市职工和一些顾客纷纷涌上前进行阻拦,三个人没能跑掉,被赶到的警察逮住,塞入了警车。
半个小时左右做完了笔录,林老板答应赔偿一切损失,三人才被放了出来。经过这场群架,林一奇明显感觉那俩人放下了戒心。他埋怨光头收了他的手机,说自己平时出门购物习惯用手机刷码,身上根本不带现金。光头说你列个菜单,我来买。
三
陈秀珍老公前年没了,儿子染上了赌博恶习,欠了一身的债,经常不着家,回家来就逼着老娘给钱,不然就要杀要打地闹,有一段时间儿子住家里,把老娘关在门外,她没办法只得到旅馆里,请求林老板允许在门厅放张折叠床。林老板虽然喜欢女人,但陈秀珍睡在门厅里,他居然不敢去碰她,他自己也搞不清是什么原因,不是因为她比他大五岁,也不是她长得不好看。他觉得陈秀珍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从来没有女人敢对他管头管脚,包括他死去的老婆,可陈秀珍总说他这不对,那不好,他还不反感,也许男人天生就得女人管,被她管着反而觉得心情好,连看街口女人的心都收了好多,真是怪事。
今天五个人走进旅馆,虽然穿着雨衣,盖着风帽,戴着墨镜,林老板还是认出了其中的陈小虫,他是陈秀珍的儿子。这些人会到他的旅馆来可能是陈小虫引来的,他当时想也许陈小虫是找人到这里来设赌场吧。现在好多赌博团伙开设流动赌场,选择既隐蔽又便于逃跑的地点,象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光头和矮个子俩人威胁他时,他还不以为然,想想无非是赌博而已,直到偷听到房间里的谈话,他才觉得事情严重了。本来他还是不想管,可是想到陈秀珍,他觉得不能不管了,不然陈秀珍早晚要被她儿子逼死。
现在他和陈秀珍被关在厨房,陈秀珍边收拾锅碗瓢盆边问:“这些客人是干什么的?楼上的客人还要送餐到房间,送就送了,还要我先尝,这么小心,怕我下毒?”
“谁知道呢?”
“这些人肯定不干好事,不然也不用把你也关在这里。”
“你知道你家小虫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收保护费啊,强卖强买啊,做这些不法勾当。唉!都是我不好,从小太宠他,现在管不住了,有次问我要钱,我说没有,他拿起菜刀就朝我砍,我逃得快,肩膀上还砍到一刀,要是不逃,后果真不堪设想,不瞒你说,现在我真的怕见到他。”
“你儿子会不会是吸毒了?正常人不可能有这样的举动啊!”
“吸毒?不会吧。”陈阿姨坐了下来。
“你想想,他是否有很多异常的行为?”林一奇停了一下,“假如他是个吸毒者,还不如去交给警方强制戒毒,这样才能让他重新做人,你也脱离苦海。”
“他性格异常有两年了。”她抬头看着林一奇喃喃地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否吸毒,假如真的吸毒就没救了,送他去戒毒也找不到他人,就算找到了他人,他也不会听我的。”
“假如我找到了他,把他交给警方,你不恨我吧。”
“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她低头轻声地说,“要不是你,我的生活早就是一团糟了。”
窗外传来了冲锋舟的声音,林一奇看了下表,七点五十六分。厨房的窗户面向小河,打开窗户,发现外面的雨停了,灯光沿着水面向河底延伸,波纹把灯柱摇晃拨弄得象珠帘,把整个水弄堂装点得美仑美奂。听到了激烈的敲门声,接着楼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枪声。陈秀珍吓得抓住他的手,浑身哆嗦,他拥着她躲到餐桌底下,安慰说:“别怕,没事的。”混乱的声音中,又加进了跳水的声音,几道强光柱,把水弄堂照得通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有人打开了厨房门,他拉着她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看到门厅里站满了警察。
四
超市的收银员怎么也不会相信,抢劫犯一转眼成了英雄,报纸、电视台、网络都报道壹奇旅馆老板林一奇的缉毒事迹。
陈秀珍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样说:
当我打开窃听装置,耳机里传来了房间里人的谈话。
“强哥,我已经安排瘦猴把炸药放入密码箱,让条子带密码箱陪我去码头交易,他一定会把交易时间、地点告知辑毒队,这样就把他们全部吸引到了码头,你在这里交易就安全了,这叫调虎离山。”
“不要掉以轻心,这次是笔大交易,要做到万无一失。准备一只冲锋舟,在水弄堂待命,以防万一。”
我越听越怕,这群人是毒贩,要在这里进行毒品交易。毒品交易可以不管,可是这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连警方的人都敢杀,会不会把我杀了灭口?不如去告密......不不不,万一他们逃出了警方的追捕,我的未来还有好日子过吗?......困在旅馆里,生命掌握在毒贩手里,危险......还是去告密,陈小虫吸毒害苦了陈秀珍,只有交给警方,她才有活路......我就这样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
听到你的敲门声,我灵机一动,作出上街买菜的决定,想趁机告密,可那两个人看得很紧,根本没有机会,无奈之下做出抢劫的举动,被抓入了派出所,信息就这样传递了出去,贩毒团伙打掉了,警方的卧底也得救了,事情就是这样。
一元训练营--白丁一枚--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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