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情之人，有很多都会去做诗一首，从而抒发自己伤痛的情感，但是故没有那样的才华，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什么。
或者在酒馆喝个大醉，然后随处找人宣泄一番，最后吐个顶朝天，明日醒来时忘掉这一切，但这对于故来说很难接受。
所以故最终决定离开这个地方，而自己到底去哪，他也不知道，至少要让自己不再为这件事痛苦。
不知为何，故来到了雪山，这里白茫茫一片，没有人迹存在的样子，在这样的黑夜中，就算自己在这里死去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明日的清晨发现自己。
不过故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小伙子！别再往前走了，那边晚上很危险！”
故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起初他以为是幻觉，毕竟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像自己一样在这个时间来，可是回头竟然真得看到了一个老人。
“快跟我回去。”老人喊道。
故只得放弃往前走，一路跟随老人来到了一个没有积雪的小屋旁，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屋子，像是没有学过木匠的人建出的屋子。
里面的空间也很是拥挤，只有一张床，老人很熟练地在一旁拿了席子铺在地上，随后拿起几根木枝添在了火堆中。
“今天你就睡在床上吧，不用跟我谦让。”老人说完便躺在了席子上。
故有些小心地躺在了床上，没想到老人竟然住在这种地方，难道他是隐士高人，或者是前朝遗老，听老人说前朝灭亡的时候很多人都搬到了山林中住。
故想着想着，不觉感到十分困累，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两天没休息了，本以为自己会走到疲倦的极点倒下，但现在自己竟不知为何跟老人来到这里了。
可能是人选择生存的本能吧……
外面的寒风吹过，这荒白的雪山在夜里又悄然下起了小雪。
故在睡梦中醒来，感觉全身都很乏力，没想到自己现在比睡之前还要劳累了。
故起身，发现外面还还是黑夜，看来时间还很早，但旁边的席子竟然已是空的。
故摸了摸席子，没想到还是温热的，他摸不清老人去哪了，但自己确实睡不着，于是看着外面的雪来了兴趣。
故打开门走到外面，没想到下雪的夜还有些寒冷，故缩了缩身子走到附近的一个高处，从这里往另一边看去，黑色的森林显得十分神秘，旁边的天空却有几分光亮。
故回头望去，只见后面有一个凸起的白色雪堆，旁边还有一个黑影。
故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才看清是那位老人，他晚上在这里干什么？
故慢慢走了过去，那老人似乎是跪在那里说着话，但他在跟谁说？
前边……是个墓碑？
故心中感到一些惊悚，之前听说过山林中的赶尸人，难道这就是那人？
故瞬间慌张起来，处于本能地想要离开这里。
“你是……来这里的过客吧，抱歉，吓到你了吧。”
故听到身后的声音，只见老人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老人家，你大晚上下着雪在这里干什么？”故问道。
老人低下头说道:“要说这里的故事，就要说到很久之前了。”
故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悲伤，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还是难以覆盖他内心散发的情感。
“是前朝的故事吗？”故问道。
那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是前朝的故事，但也是今朝的故事，只要时代不变，它可以是任何时候的故事。”
“跟这个坟墓有关？”
“嗯，是墓内外的故事，如果你不嫌我劳烦，我可以讲给你听。”
你知道京城四大公子吗？想必你没有见过也应该是有所耳闻，毕竟他们的恶迹传遍了整个京城，还有不少外出的人将他们的“伟绩”传遍天下。
但是尽管这么多人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动他们，甚至连偷偷骂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背后的势力是整个京城四大家，在朝野上可谓是只手遮天，若是有关于他们的告状，那告状者的全家都不会活到明日。
说来也是奇怪，这四大公子随意一个便可以闹得一个地方不得安宁，更不用说这四人竟聚在了一起。
京城的百姓要是听闻一点四大公子聚众的消息便会关门闭市，躲在屋子中颤巍巍地望向外面，而当他们靠近时，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连平日哭闹的婴儿都乖巧万分了。
今日的京城，比往日热闹不少，尤其是那戏院，很多人都在等着一个歌妓的出现。
平日的戏院，虽说常座满，但也不曾似今日一般连站位都拥挤万分。
要说原因的话那当然是天下第一的歌妓清流来此地歌舞，清流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日日练习歌舞，对世间的俗事一概不知，这也招就了他高超的舞技和动人的歌吟，不过光有这些还远不够拿下第一，更令人称赞地是她独特的美貌。
且看她刚刚抱琴登台，台下便爆发了惊雷一般的掌声。
看客无不惊讶于她的美貌，那种美似乎不是凡间的女子能有的，倒是那天上的女神仙才匹敌三分。
而她用纤细的小手拨动琴弦发出清淡而回旋的声音时，似乎整个戏院都为之轰动，更有文人赞道:“浊世得一则自傲，清流独二则何称。”
但就在歌舞的表演到达高潮时，一个人不顾歌舞声地跑进来叫道:“快走！快走！他们来了！”
他们？人们似乎已经将这个词固定到具体的形象中了。
一时间，戏院的众人纷纷往外跑去，实在顾不上其它的了，因为对于娱乐来说，生命更加重要！
“发生什么了？”清流问向身旁的丫鬟紫薯。
“小姐，别问了，快走吧！”紫薯慌忙拉住清流说道。
“没灾没荒的，为什么要走？”清流站在原地追问道。
“他们比灾荒更加可怕，小姐，这你不懂，跟我走吧！”紫薯更加着急，因为她已经听说那四个人已经到门口附近了。
但清流完全不顾她们的劝住，一人坐在台上，抱着古琴看向前方。
其她人想劝却也不敢露面，都躲在了后面。
清流往前看去，只见来得是四个人，都穿着锦衣华绸，但容貌各不相同。
第一个贼眉鼠眼地，不停看向身边的人，第二个长了高个子，但看起来行动很呆滞，第三个是个矮个子，走起来非要挺直了胸，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独这第四人……
“他奶奶的，看个戏人都不见了。”矮个子叫道。
“莫不是都怕了我们，哈哈哈！”高个子叫道。
“台上怎么还站着一个，不会吓得动不了了吧！”贼眉鼠眼那人说道。
“她……”第四个人看了清流一眼后停下了脚步。
“咋了，李兄，这样的人你不忒先给她来个几大板。”
“对啊，李兄，平常你可是闹得最欢了，今天怎么沉默寡言，装高手吗？”
“我看她长得倒不错，就是不知道滋味怎么样？”
他们口中的李兄的名字叫李石，是四大家族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家族，李石的父亲在朝廷担任吏部尚书，叔叔担任兵部尚书，爷爷更是当朝的宰相，其余成员更是分布在各个重要的部门。
李石是他们的领头者，这次来戏院逛逛也是他的提议，原本的目地就是来这里大闹一场，随便打伤两人立立威。
只是他一进门便看到了台上的女子，李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感觉她确实是来自天上。
她的眉梢稍平，一双眼睛空灵地望向周围，本以为有几分呆滞，但若细看时那几分呆滞又化作了柔弱，但转瞬间又变成了坚毅，让人的心境也随之动然。
鲜红的嘴唇应该是用了最好的胭脂，可她并不涂抹浓妆，只在脸上拍打了几下白粉，可这反而让她的白晢更加真实了几分，她的长发一层层盘在上面，远看似一朵盛开的黑色莲花。
她没有笑，但李石却可以肯定她笑起来一定很美丽……
“李兄，就拿她当开胃小菜吧！”
说完三人纷纷拿起身旁的板凳，想要给上面不跑的清流一点颜色瞧瞧。
“等等！”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李石将旁边歪倒的椅子扶起坐到了中间的位置:“给我唱一曲吧！”
三人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向清流，但清流却是不想理会的样子，只是看着李石。
而李石也看向她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
外面的阳光从敞开的大门照进，温暖似乎环绕着戏院。
“走！”
“李兄，今天事情还没有办……”
“走！听不懂？”
……
自那日起，京城戏院角落的一桌经常坐着一个人，他穿着平常的衣服，不怎么言语，连戏院连声叫好的时候都未见他有半点动静，但是每次赏钱时他都会丢下好几个银锭离开，只有这时人们才知道这个人应该是个富贵人家。
但他们不会知道，清流在台上常常不经意地往这边看上一眼……
“怎么？我这些银两还买不下她？”戏院有人叫嚷着。
“大老爷，这不是钱的问题。”管事说道。
“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想要更多就说，别废话。”
“不是，老爷，您误会了。”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告诉你，我可是五品要员，伸根手指头就能灭了你们戏院，懂吗？滚！”那人说完便一手将管事打倒在地上，伸手便要拉走清流。
但清流死活不动半步，那人一时恼怒地叫道:“贱货，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找死！”
说完便抬起了右手准备重重地扇过去。
可是手落在空中便被拉住了，那人一时愤怒地叫道:“谁敢拦我，我弄死谁！”说完他便看向旁边。
“如果是我呢？”李石狠狠地说道。
“你？”没想到那人竟没有认出李石来。
“不认得我？下辈子认吧！”说完李石一板凳将那人打倒在地上，随之补上几下，那人一下子动弹不得了。
李石随手扔出身旁的袋子说道:“今天，她跟我走！”
只见那袋子中掉出几块金元宝。
那管事一时愣住，但见眼前的场景只得点点头。
“如何？”李石看向清流问道。
清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倒地的人和掉落的钱袋。
李石没等她答复便拉着她离开了。
“你从刚刚就不说话，为什么？”李石同她坐在城外草坪上问道。
“你……跟他们一样吗？”清流轻声说道，似乎在问自己，也好像在问李石。
“可能一样吧，我也是喜欢你的样貌，也是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很贪婪，贪婪地不像样子。”李石苦笑道。
清流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你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从哪里看出来？”李石问道。
清流突然转头看向李石的眼睛:“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的眼睛会说话。”
“嗯？它会说什么？”李石问道。
“它……”清流突然红了脸，没有说再说话。
虽说这件事只是李石之前干过的所有事中很小的一件事了，但可能是这么多时日没有京城四公子的动作，也可能是这样的事触及到李家的利益，总之，很快李石便被关入了禁地。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皇上刚刚将公主许配给你，你就给我搞出这样的事情，你是想害死你，还是想害死我们这一家啊？”李石的父亲李妥骂道。
“爹，我又不喜欢她，连见都没见过她一面，这就要把她娶进来？”李石反驳道。
“我跟你妈结婚前见过吗？就算公主不嫁进来你也娶不了一个贱民！”李妥叫道。
“那是你，不是我！”李石吼道。
“怎么不是？只要你一天活在这里，那就是你！”
那一夜，父子不欢而散，而也是那一夜，李石悄悄溜了出来。
“清流，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她点了点头。
“石头，我们走了以后，你就要放弃原本的一切，山珍海味，锦衣华绸，你……”清流犹豫地问道。
“没关系，我有你，足够了，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我一生有你一人，也只会有你一人。”
清流抱紧李石轻声说道:“我也是……”
……
可是……两人私逃的消息很快便泄露了出去，李妥带人连夜把李石抓了回来，这时的李石也明白了:只要这天下不变，他就永远逃不出去这里，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
以前让李石引以为傲的家族背景似乎成为了枷锁，将他与这个时代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别伤害她，如果你们敢动她，那我就死在这里，到时候对谁都不好！”李石愤怒地说道。
“石儿，你还是太嫩了，告诉你吧，那个歌妓已经嫁人了。”李妥冷笑道。
“嫁人？不可能！她不会这么做的！”李石坚决地叫道。
“你以为她愿意等你一辈子吗？她能老老实实过日子凭什么跟你耗着？明天就让你看看，也好让你死了这条心！”
那天，她办得婚礼并不大，听说嫁给了一个富贵人家当小妾，李石只记得那日的天是昏暗的，黄昏如同末日一般侵蚀了人的一切。
李石那天倒下后连连病了七天，完全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直到宫里的神医华心来到才治好了李石。
后来，李石娶了平善公主，那场婚礼办得很盛大，全国都欢呼了数日，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满足，可是……
风再次平静的一日，大雁飞向黄昏，一只落散的蝴蝶飞过了京城，一位少女在窗前弹起了古琴，远处的少年听到了琴声，这琴声他们听不到，就算他们听到了也永不懂琴中的意味。
曲罢，少女化作一只蝴蝶飞向天空，而在一旁的少年伸手接住了蝴蝶从此不见了踪影，几十年来，未曾有人再见过他们。
……
“你就是神医华心？走吧，你治不了我的病。”
“我算不上神医，能治病的是神医，而我只治心。”
“治心？你要怎么治？”
“你对不起她。”
“什么？我对不起她？为什么？”
“她为了让你过上平静的生活嫁给了别人，是她委曲求全，而你却不领，你会让她有多伤心，她做得一切会毫无意义。”
“可是……我没有……”
“她只能这么做！这是她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而你，只会比她更痛苦，你能懂吗？接下来的一步？”
“接下来……至少让她心安……谢谢你，华心……”
故听完一切后还恍如隔日，只觉脑袋中有什么在轰鸣。
“这就是你的故事？”故吐出这几个字。
老人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坟墓。
“那天……雪下得就如今天……”
故点了点头，心中不觉得哀叹了一声，随后故转身走去。
“你要去哪？”老人问道。
故停下脚步，看向远处即将升起的太阳，那阳光……试图击碎黑暗所占据的天空，一点一点，慢慢……
“去……一个没有封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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