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货郎担

作者: 在水逸帆 | 来源:发表于2023-08-26 08:24 被阅读0次

    周五早上,骑上电动车,送宝宝上学后,带上妹妹上街买菜,走街串巷,拐进一条小巷子,耳边突然传来:“啊要买………”的叫卖声,扭头一看,原来是一架电动三轮车,上面搭了一个很大的车架,有好几层,上面琳琅满目地挂满了家用日用小商品,开车的是位六十多岁的黑黑的农民,旁边放了个喇叭,声音是喇叭放出来了,有几位老奶奶来挑选什物。我顿时愣住了,这不就是我们以前农村里的货郎担吗?

    货郎担,就是货郎们挑着的存放货物以及售卖货物的工具。

    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前后,那时候,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还没出现,货郎们走街串巷售卖货物时,都是要挑着个货郎担的,那货郎担里,随着时代的不同,所存放的货物也是不尽相同的,但无论存放些啥,无不都是看人们喜欢买什么,那货郎担里就存放什么。这样的走街串巷的货郎行为,在那时也都是货郎人想赚点“蝇头小利”,用以维持他们自己的生计。如今,只是改变了交通工具,不再靠步行,改成电动车了,也不挑担,改成车架,可以放更多东西,也不用吆喝,也不用泼浪鼓,改成喇叭放声了。

    看到这一幕,不由勾起我儿时的记忆。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农村生活普遍艰苦,缺衣少食,农民很少购买东西,也没钱买,村里也没有什么小店,唯一令人兴奋的事是看到有货郎担到来。

    “当啷啷……当啷啷……”,当听到一阵阵悠扬绵长的拨浪鼓声音由远及近、响彻村堡巷道的时候,孩童们便兴高采烈争先恐后地边跑边喊:货郎担来了,货郎担来了!

    他们手持拨浪鼓,肩挑货担,两头两个框挂满了东西,游走在城乡的小街僻巷与市井之间,边走边摇,竭力推销货担上种类繁多的小商品。对交通不便、商品流通少的农村人而言,货郎担给他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便利,故而每次他们的到来都会受到热烈的欢迎。

    依稀记得,这个货郎担是隔壁公社集镇上的,在我们村的西北面。挑货郎担的货郎是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子,中等身材,浓重的本地口音,浑厚而响亮,从我们小孩子的角度来听,感觉是非常地好听。他通常是一两个星期来一次。货郎肩挑的担子,一头是一个大箱子,箱子上有抽屉,另一头是一个大箩筐。箩筐上面是一个玻璃罩,玻璃罩下面是大小不等的木格子,里面是日用小百货:火柴,发夹,松紧带,缝针,针箍,小剪刀,夹剪,蛤蜊油,雪花霜……还有孩子们特别喜欢的花生糖,麦芽糖,麻粒酥,甜米团,红红绿绿很是鲜艳的小糖丸,还有橡皮筋,玻璃弹子,小皮球,用小竹管做成的一吹就响的哨子,再有就是一种青白颜色的瓷鸟,放水,对着嘴吹,水从中间飞起来,并发出响声。玻璃罩货架下面是用来装换来的牙膏壳骨头烂铁烂铜等旧货的。货郎除了一副担子之外,最吸引人的就是他手中的货郎鼓,那是货郎为招揽顾客用的手摇小鼓,形状跟拨浪鼓相同且比较大。他摇起鼓来还有一些名堂,进村摇的鼓点是“出动,出动,出出动”,呼唤人们出来购货。人出来多了,货郎就高兴地摇:嘣咚咚!嘣咚咚!声音极有规律,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货郎担子给儿时的我们带来那么多快乐与欢笑,那么多希望与梦想。我们平时总是注意收集好废旧物品,如烂鞋底、破网衣,旧棉絮、旧书本子、干骨头,烂铁烂铜、还有家里的用完后的牙膏壳子、杀鸡以后的鸡胗皮、甚至梳头时留在木梳子上的头发等等,只要一听到拨浪鼓那熟悉的响声,就会跑过去,先把那些东西让货郎看过,估价,收起,然后他就移开玻璃罩露出各种小商品来,我们伸着手指犹豫半天,才指着自己最后的选择,货郎总是微微笑着,拿出适当的份额给我们。

    货郎担的货郎既收钱,但更多的是“以物换物”。那时候经济条件有限啊,农村人家家里几乎就没有什么现钱,单靠收钱是没有多大的生意的。所以“以物换物”是货郎担与农家最基本的交易方式。农家既可以把家里的破破烂烂处理掉,又可以换到家里急需的物品,一举两得。人们乐意换,货郎乐意收,这生意就做得顺顺当当的。

    印象中这个货郎为人和气,从不斤斤计较。他的木箱边沿有刻好了的尺寸,箱子上边的“⼌“字架两面则挂着松紧带、宽紧带、玻璃丝带、扎头发的线绳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通常是按尺来卖的,谁要就会他随手一扯一量,既方便又公开。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在人们的嘻嘻哈哈拉拉扯扯中,一边嘴里嚷着“蚀本了,蚀本了”,一边把手中的线绳又往外放出几寸来。当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个慈善的货郎,也挂满了一脸的微笑。遇到站在边上看的小孩实在没东西换,又馋得不得了的,货郎有时会给他们一点糖的边角给他们吃,他们拿到后,开心得不得了,满足地舔着舍不得吃。

    送货郎走了,一群孩子和狗跟着看热闹。做母亲的就逗孩子说:“跟送货郎去吧!”送货郎摇着鼓应道:“跟我走吧,有糖呢!”孩子吓得一扭头,溜了。

    后来看到一首写走村串户的货郎担的歌谣:拨浪鼓村头响叮咚,无须竭力叫卖声。莫道双肩难负重,乾坤尽在一担中。货郎担曾勾连起了城镇与乡村的生活,是那个时候乡村生活的一个缩影。在我的乡村记忆里,那走村串户的货郎担,以及那摇起的拨浪鼓声似乎还未曾远去。当年,有多少儿童的期待是沉浸在鸡毛鸭毛与牙膏壳换取货郎担中的硬糖或洋片弹珠的喜悦中,又有多少家庭主妇的期盼是在牙膏壳烂贴烂铜换取家里必备的针头线脑纽扣带子的过程中?

    到了九十年代,小卖部、大商店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挑担推车的货郎担日益减少,直至销声匿迹,自此,村庄小巷再也听不见那“当啷啷”的拨浪鼓声了。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地大力发展,遍地的小卖部超市如雨后春笋般地长了出来,人们不出村就可以购物买东西了,并且那物品还都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从此,这样的货郎担消失了,消失得是那么地干净利索,无影无踪。

    货郎担,社会发展的见证者、参与者,虽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但他们爽朗的笑声、乐观的心态以及风雨兼程的身影,却化成道道抹不去的记忆,深刻人们心里。今天看到这一幕,恍惚历史又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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