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年,《菊花香》上映,温暖了很多人,也伤心了很多人。希迅亦如此,在刚刚好的年纪感同身受般的迷醉了好些时日,甚至专门跑去书店买了金河银的原本来看。
这一年希迅20岁。
希迅的眸子很深,目光很远,故事不多,却耐人寻味。
作为一个本地大学的走读生,他无疑很幸福,每天规律性的回家、上课、自习,但有时候在亲朋好友身边待久了,反而会觉得腻烦,尤其是在校与家这条经久不变的路上日日来回往复,呆滞的98路公车衰败的侧脸看着越来越让他厌烦。
直到,一个雨过的黄昏,他开始觉得这个90年代的“老同志”的古朴有了些浪漫和温馨。
(2)
希迅清晰的记得,是第十次紧挨而坐时才与她说的第一句话。她有一头三寸长的短发,略低耳髻,总坐在最后一排,发常被窗外风吹起。她会不停撩发,却不会显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不知为何,希迅每次紧挨而坐,都显得格外紧张,总是紧绷着双腿时不时的往窗的方向靠,但又逃避不了偷偷看她时落魄的余光。说不清楚,是她那恰如其分的衣着、动若纤云的举止还是静如秋水的文雅打动了希迅。总之,自那个雨过的黄昏,希迅开始喜欢98路,喜欢18时这个时间,好像上天有意让他们相见,安排都是那么巧合。
让风声跟我话(3)
第六次挨坐时,希迅开始留意他的衣着。
她总喜欢穿深黑色的哈伦裤和白色红色单色雪纺衫,白色平底运动鞋和凉鞋。
一到座位上,就开始塞上耳机,有时望着窗外,有时看着前方屹立的人群,仿佛这世界的嘈杂与她无关。
希迅几次鼓足勇气想寒暄几句,却又难以积蓄起力量打破这几十厘米间心的距离。
也许,希迅有时会摇头苦叹,有些人,在旅途中再温暖、再华贵、再望眼欲穿,也只能当过客来欣赏,当过客来回忆吧。
(4)
第十次挨坐的时候,希迅的心开始不安分。为什么总能恰巧相遇,总能恰巧坐到一起,总能恰巧……感觉那么多恰巧的点滴。希迅开始暗自鼓起勇气,想打破这种栓人的沉寂。
想着,动容着,希迅朝她挪了挪身体,这种举动在夏季傍晚的拥挤公车上并不显眼。然而,她仿佛注意到了什么,转头朝希迅望了一眼。她应该总是这样,满身阳光,连惊鸿一瞥都透露着不遗余力的温暖。
希迅仿佛被吓到了,连忙转头朝向窗外,似乎刚才鼓起的所有勇气都与他无关,就连转头的动作都做的分外僵直。但,毫无疑问,希迅还是以他最大限度的余光和最小幅度的回转在悄悄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该死的报站声响了,希迅开始纠结到底该不该下车,虽然腿动了一下,但倔强的朝向窗外的脑袋还是做出了决定。
让风声跟我话(5)
“你不下车吗?”她突然摘掉耳机发问。
其实,这种莺声细语希迅如果不在意也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是对他说的。可,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语言交流,虽幻想了无数次,却也没想到起点竟是如此尴尬的话题。
“我,我有点事,今天要去下一站……”希迅的诚实是与生俱来的,就连这种美丽的谎言说起来都无缘无故。
“哈哈”她轻笑了几声,“下一站到啦”
“哦,谢谢”希迅起身准备下车,感觉好唐突,好纠结,也什么不多说几站呢,反正已经被识破了。
下车后,希迅站在站台,目送老态龙钟的车子缓缓离开,借着夕阳余晖,定格住了她透窗凝望他的画面,那么美。
让风声跟我话(6)
“她要去哪儿?到底要往哪走?”带着这些疑问,希迅度着回站的步子。
“打车吗?”一个出租车突然停在了希迅身旁,新世纪的的哥总是热心的让即将坠入情海的青年不知所措。
“当然,谢谢”希迅竟上车了。
“去哪?”
“追上前边的98路……”
“小哥,是有东西落车上了吗?”的哥一边加油,一边问着,没有丝毫温度,似乎他并不关心答案。
“应该是吧……”希迅的这个回答,换作那个的哥应该只有沉默了。
让风声跟我话(7)
98路用它最擅长的慢速逐渐开过了5个站次,却仍不见她下车。
“到底是去哪儿呢?再走的话就该到终点了”希迅心里不停的琢磨着。
“还很吗?”的哥问到。
“跟吧,到终点”
“你们年轻人啊,真有意思”的哥嗖的一脚油门,径直跟了上去。
公车在一个叫花苑路的拐角停了车,花苑路原先是铁路学校的校区,后来撤销后一直荒废至今。希迅虽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近20年,做了千余次98路,却也未曾到过这儿。
车停了约有一分钟,仍不见有人下车,希迅有些慌了。一个急步下车冲了过去。
(8)
希迅刚准备冲上车看个究竟,看到她慢慢的朝公车中门走来。
“咦?你怎么还在?”她瞪了瞪眼睛,很自然的问到,眼里满含笑意。
“我,我,我,放学了,没什么事,突然想来这边看看,刚刚在车上好像落了什么东西,又想不起来了……”希迅语无伦次的说着。
“哦,你应该不常撒谎”她呵呵笑了几声,下了车,朝路对面的一个男生挥了挥手,那个男生以同样的动作向她回应,男生儒雅,女生清凉,互有默契。
“恩,谢谢,那是,你男朋友吗?”希迅用最小的声音发问,其实,他并不想问出这句话。
“恩,也许是,也许不是,呵呵”她摆了摆手,示意对面的男生不用过来,“你……你在科大读书吗?”希迅能感觉出她并不想问这个问题。“大三”,希迅并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真好,希……希望你努力哦,再见啦”说这句话时,希迅明显能察觉出她的异样,但在对面儒雅的男生面前,希迅选择了默默离开。
让风声跟我话(9)
现实往往这样,我们微笑着说再见,而再见竟是如此遥遥无期。
转眼入秋,希迅的心情也一度落寞来搭配这秋的萧瑟。自那以后的数个黄昏,希迅再也没有如期而至般的在98路公车上遇到她,虽然他此后数年一直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辗转于那趟公车。公车在老态龙钟的呻吟中逐渐告别了往日的岁月,告白声中不舍得是城市交通的发展,是时光无情的流逝,更是一个年轻的欲追又不敢奋力、欲抓又缺少力气的逝去的爱情。
(10)
大学结束后,希迅顺利保送研究生,毕业后去了团市委工作。虽然时过境迁,可每每想起过去,那十次遇见带来的悸动总还是那么另他挂怀,直到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怦然心动的时刻,回忆起来也依然温暖。
慢慢的,希迅开始走入了婚姻,组建了家庭,那个遥远的98路公车和故事似乎该尘封到博物馆了。
然而,7年后夏季的一个雨后黄昏,一个陌生人的莫名信息再一次把希迅带回了过去。陌生人约希迅见面,却未说时间,未言地点,只说彼此熟悉。
让风声跟我话(11)
旧相识长离别后的相见,如若不是邂逅,很难安排的那么随心随性。
花苑路,18时的98路停靠路边的时间是18时45分。希迅早早的来到这里,开始琢磨各种开始的语言。
然而,开始的巧合,过程的唐突,终点的煎熬并未如剧情般上演。
“我把想说的话,委托风声寄给了你……辰妤”同样是陌生人的信息,却让希迅不知所措起来。
让风声跟我话(12)
辰妤是希迅的高中时结实的笔友的名字,从内心深处,希迅一直佩服辰妤的坚强和执着。
辰妤患有先天性法洛四联症,这种病大都会在婴儿时致命。辰妤却出人意料的长大,甚至走过了完整的中学时代。然而,四年前,辰妤终究还是没能延续生命的奇迹,走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清晨。
……
希迅对辰妤的故事过于熟悉,却是种走不出那个温馨的黄昏下的公车座位,他还想着窗外的风,还想着那头三寸耳髻边的发,想些洞若观火的明亮眼眸……
希迅难再平复心情,呆滞的看着前路,重重的度着僵硬的躯体。种种画面如剪影般回放在脑海,那个故事里的公车上,却不曾想过,竟承载了辰妤的全世界。
脑海中想起张学友的歌,是首遥远的她,里面有句歌词,“遥远的她,等风声跟我话”。纪伯伦曾说过一句话,如果你把你的秘密告诉了风,就别怪风悄悄的告诉了树。对辰妤来说,希迅是她心里的树;而对希迅来说,辰妤却只是那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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