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岁那年，我打伤了我爸

文/南有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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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总要疯狂一次，那种疯狂十年后想起来会惭愧，但不会后悔。

晚上十一点十五分，我打伤了我爸。时间是后来我妻子告诉我的。

看着我爸头上的血缓缓流下来，留过额头，流到眼睛，再从眼睛流到衣领。他鲜白的衬衣领子染上了鲜血，刺眼。他头发浓密我看不清伤口到底如何。

只见他双手捂伤口，眼睛睁得很大，几乎眼珠子要掉出来。接着紧闭双眼，面部抽搐。血还在流。

我妻子见这惨状，一边给我爸拿东西包扎。然后给我妈打了电话。支支吾吾的说这里出了大事，要我妈快点过来。

接着打急救电话：“喂,120吗？这里有人受伤了，很严重，你们快点过来吧？”妻子声音颤抖，好几次把地址说错。

我看手中串着铁链的铁锁，尖角处还有血迹。刚刚就是用这个打的我爸。

我妈来了，看到我爸坐在地上，身上流血，哭丧着：“我的娘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呆望着他们把我爸抬走，然后瘫坐在地上。我终于打伤了我爸。

这一年，我2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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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没有童年的孩子。

我爸从小管我很严，他说我们祖上没有一个大学生，于是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要好好学习，不能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回家的第一件事一定要是写作业，写完作业才能吃饭。

那些年，我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那个年纪没有电视，看电视要去村里有钱的人家，几十号人挤在一起看。每次吃完饭洗完澡，我总跑去看电视。我爸是允许的，因为他也要去。

于是这成了我唯一的娱乐活动，看电视。

每每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从村口回来，看到一路的小朋友在玩老鹰抓小鸡，丢手绢，踢毽子的时候，我都会多看几眼，然后嘟着嘴低着头依依不舍的离开。

我反抗过，我问我爸今天作业写完了能不能出去和小伙伴们玩。他严厉的语气：“不能！去背书！”

那些年我成绩很好，拿了第二名会被我爸骂。于是我不敢松懈，一直都是第一名。

而我的代价，只不过是仅有一次的童年。挺遗憾的，我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却没能够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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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童年，我想有青春。

我一直循规蹈矩，勤勤勉勉，房间里贴满了奖状。三好学生、学习标兵、第一名等等等等，这是我爸炫耀的资本。

初一那年，我的同桌明溪是我爸口中的“差等生”。老师让他和我坐，我辅佐他学习。

明溪性格很好，讲义气，和谁都能称兄道，他只是不爱学习而已。

他说他不想学习，想逃脱一切去外面的世界。我后来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人，一心想要脱离束缚，却是走向了另一种束缚。我也一样。

我慢慢和明溪成为了好朋友，甚至写作业会帮他也写一份。一天校门口发生了打架事件，被打的那人是明溪的“兄弟”之一。

学校对面就是山，他们打去了山上，明溪甩下书包跑了过去。当时唯一的想法只是担心明溪会不会有事，现在想起来，那么十几年来，我第一次有为朋友担心的想法。

我一咬牙一跺脚，也跟着去了。但我没找到明溪，在山上迷了路。晚上七点半回到家，我爸什么也没问把我一顿毒打。

我以前觉得我和明溪不一样，我一心只要学习，考个好大学。但在青春面前，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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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还记得我爸那晚的毒打。太深刻了，想想还觉得后怕。

先拿着衣架一顿抽，一边抽一边嘶着：“还去不去打架！去不去！”

我被他扯着衣领，任他拿衣架抽我的脚、腿、屁股、肚子、背、手、肩膀、甚至头。我一边哭一边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还狡辩，还狡辩！”衣架被打的变形了，他又换了一个硬一点的。我妈在旁边看着，也问我知错了没有。

那晚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我爸妈把我关在房间里，死命的打我。邻居们都在门口，边拍窗户边喊：“你别打了，别打了，孩子还这么小。”可还是打。

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不敢回忆这件事，太铭心。

我一直没承认错误，我爸打的上瘾了，拿出了一根别门的大粗棒子，二话不说狠狠地打在我的右腿上。我现在还记得那一幕，没来得及逃脱的我瞬间躺在了地上。

流不出眼泪，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我爸，我妈。

腿上的伤我躺了一个月，奶奶给我敷药的时候总会掉眼泪。

那一天以后，我很少哭，也从此走上了叛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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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规蹈矩了十五年，要我好好学习我做到了，要我别和别人出去玩我也做到了。

可在我爸不分清楚真相打我的那刻起，我受了伤，但也拥有了青春。

我彻底的走向了歧途，我爸希望我成为什么样我都会朝着相反的方向。我早恋，我拿倒数，我打架，我和老师顶嘴，我偷东西。

也许是为了报复，又或者是宣泄多年来的委屈，可这都不重要了。

我爸也彻底不管我了，因为管不了我。我后来的几年里都在和他反抗，挺可惜的。

即使我也会在流离失所的时候想起他，想回家。我也会在街角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和父母有说有笑的时候心生羡慕，多看几眼。

这几年里，他恨我，我也恨他。他跟别人说我多么差，我也从不在朋友面前说他的好。

每个人都挺可怜的，痛苦只有在深夜里撕开。敷上药，以为都会好。

但其实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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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被迫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后来也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二十一岁，我有了人生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生下来的第一天我告诉了所有人，唯独没告诉我爸妈。

他说他不要我了。我说好，不要就不要吧。

孩子满月的那天，他来找我。他和我住的本来就近，只是这么多年，他没看过我，我也没问候过他。

晚上，他恶狠狠的样子要我把孩子给他抚养：“带他我不要你一分钱，他是我孙子，我怕你把他卖了。”

我成为了别人口中叛逆的孩子，我爸也忘记了我听话的样子。

他一口笃定我连自己都不能好好养活，没钱了肯定会把孩子卖了。

他那副面孔，就跟当年打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还是没哭，只是在想，他永远不会问我要什么，永远只是不分青红皂白来评断我。永远都觉得我是坏孩子，我是不孝子。

那么这么多年过去，他会不会想起当年我说等长大我赚很多钱了给他买好酒。会不会想起我说要努力考大学光宗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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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岁那年，我有了人生的第一个孩子。我理解了爸爸，可也打伤了我爸。

这么多年，他应该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或许也没有理解过我。

我知道我会惭愧，但我应该也不会后悔。

没能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我没理由责怪任何一个人。世事无常，仅此而已。

所以愿你家庭美满，有人理解，也有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