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游问到:“忘生死,忘是非固然不错。但在世俗生活中,不得不与人打交道,不介入人间的是是非非,但别人把你当作是是非非,也会招来莫名其妙的灾难。介入是是非非,更是避免不了人间的互相伤害,这可怎么办呢?”
庄子看了一眼子綦,见子綦微闭着眼,好象在沉思,于是答道:“我说个故事吧。在光线交叉之处,影子旁边,有影外之影,姑且称之为微影吧。微景问影子说:‘刚才你在动,现在你静止;刚才你坐下,现在你站着,为什么你没有独立的个性呢?’影子回答:‘我是有所依赖,才这样子的吗?我所依赖的又有所依赖,才会这样子的吗?多脚虫对蛇说,我依靠这么多脚才能行走,但不如你没有脚走得快,这是为什么呢?蛇对蝉说,我依靠肚皮滑行,但不如你扇动空气跑得快,这是为什么呢?蝉说,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子游一头雾水,说:“庄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庄子道:“影子不能自已,微影当然也不行。微影待影子而动,影子待它的主人而动,它的主人又待它的主人的主人而动。那么最后的那个主人是谁呢?”
子游说:“最后的那个主人必定是不可知的天机了。”
“天机使万物生发,又使万物互相牵累,互相影响,所以你不介入是非,但你依然对外界产生了影响。产生了影响,就可能带来人事的祸患,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君子顺天机而行,并不会刻意逃避意外的灾患。”
子游心中霍然开朗,说道:“多脚虫靠脚行走,蛇靠鳞皮行走,蝉靠翅膀行走,这都是造物者给予的天赋。如果能够安于天赋,顺其发展,而不必刻意追求富贵,就近于道了吧?”
“在一个春天的午后,我曾经躺在树荫下休息,不知不觉进入了梦境,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在花丛中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不知道有庄周的存在。夕阳落山之时,略有凉意的晚风把我吹醒,我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僵卧树下的庄周。在那刹那间,不知道是我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我与蝴蝶一定有自然的分别,但那时我忘记了自己是庄周,蝴蝶也一定忘记了自己是一只蝴蝶,这就是所谓悟道的化境吧!”庄子悠悠的说。
子游大悟,拜伏于地,说道:“所谓天机,就是天给你的本分,天叫你成为庄周,你就是庄周,天叫你成为蝴蝶,你就是蝴蝶。庄周与蝴蝶在物的世界截然有分,但以道观之,二者并无不同。如能忘我忘物,物我一体,没有贵贱高低、大小多少的观念,又何来分别哉!化于大同,怡然自乐,就如庄周不知自己是蝴蝶还是庄周,蝴蝶不知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这就是道的奥妙。今天听先生一言,胜修万年功矣。”
庄子搀起子游,笑着欲说话,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鼾声,扭头一看,南郭子綦又进入梦乡矣。
庄子提起竹篮,与子游拱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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