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17年冬腊月的一个晚饭时间,我爷爷提了一锅鸡肉来打伙我吃(与我分享)。
记得那天晚饭,我妈他们都不在家,奶奶也和妈妈相约着到一两公里外的法六古村做客去了。
由于前一天我家刚杀了年猪,还剩下一些杀猪菜没吃完,我妈他们特意嘱托我爷爷到晚饭的时候上来我家热了饭菜后与我一起吃。
晚饭的时候,我爷爷来了:左手拄着一根木棍,右手提着一口小黑土锅……迈着有气无力的步伐来到了我的卧房里。
他把小黑土锅放在烤火器上保着温,又去我家厨房里随便热了几样杀猪菜,我们就开饭了。
小黑土锅里装的是一锅香喷喷的土杂鸡鸡肉,烀得肉烂汤浓。他把好吃的、有肉的都往我碗里夹,他自己却不怎么吃。
“老爹(爷爷),你咋个(怎么)不吃?别把鸡肉都夹给我了,你也吃一点啊。”
“我有点不好过(身体不舒服),不想吃……”
“有没有给奶奶留一点鸡肉?”
“留着呢,你快吃吧……”
最后,他夹起一朵鸡肝,问我要不要?我从小到大都闻不惯鸡肝的味道,自然是说不要。
他又问了一遍:“要吗?要不我拿给你一点,你尝尝?”
“不要,不要,我吃不习惯。”
“鸡肝好吃着呢……”他一边劝说着,一边用筷子夹下一小块鸡肝硬是放到了我的碗里。
之后的一天下午,我爷爷刚从镇卫生院打针(输液)回来,拖着颤颤巍巍的步伐给我送来一些水果。
他推开我卧房门的那一刻,我正坐在床上抱头痛哭。
“你咋了?是哪儿不舒服?”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关切的问道。
“老爹,我难过啊!”我抽抽噎噎地回答他。
“肚子疼?还是哪儿疼?”他又问。
“不是,老爹,我气啊……”我哭得越发伤心了。
“帮你má má(揉揉按按)嘎?”
“不消(不需要/不用)。”我再次抽抽噎噎的回答他。
但他还是艰难地移步到我床边,像往常一样,用他瘦弱的手掌给我揉了揉背部。
以往,我爷爷每次发病,输完液后便会好转许多,我以为他好了。
可接下来的好几天,都不见他来我家,要按平时,他每天都会上来我家一趟两趟的:陪我说说话,给我倒倒水……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那天他输液回来后老毛病是有所缓解,可又感冒了……
就这样,他的身体越发虚弱了,只好去镇卫生院住院。有天夜里,突然病情加重,连夜被送到城里的州医院重症监护室。
两天后,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让我二叔他们把我爷爷搬回家,可以准备后事了。
我弟弟也请了假,和我二叔他们一同护送我爷爷回来。据我弟弟说,他进去监护室里看我爷爷时,爷爷已经是话也说不出来,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喜的是,等大家把我爷爷搬回我二叔家后,爷爷又清醒过来了。之后的几天,他也会吃点东西了,也能说话了。
大家都为我爷爷的转危为安而高兴,可2017年腊月二十六日凌晨三点过几分,爷爷还是去世了……
我爷爷是在我二叔家住,我由于身体原因,没能去送爷爷最后一程。
自从我记事起,我爷爷就身体不太好。他主要有个腹痛的毛病,时而看着好,时而又发作,每次一疼起来都疼得死去活来,十年多二十年了,一直治不断根。
记得我问过我弟弟:老爹进重症监护室时被诊断为什么病啊?
“好像是肺炎……感染……还是什么……”我弟弟说。
“你老爹啊,这么多年,好多次差点不行了,都一次又一次的熬过来了,不曾想到,染上个感冒就这么不在了……”我奶奶常常在我面前感叹。
我是我爷爷的长子长孙,他对我疼爱有加。我从小就比较听话懂事,算得上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我爷爷对我寄予的希望很大,他一度认为,我是他六个孙子孙女里最有希望的。
不幸的是,在我16岁(刚上高一)那年,突然生病了……几经治疗,却一直未能如愿,最终失去上学的机会不说,还瘫痪在床。
想不到,我爷爷这么快就离世了,我还没来得及孝敬他呢。这还是我第一次经历与至亲之人的永远告别。
吃鸡肝的那顿晚饭,是我和爷爷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那天下午也是我爷爷最后一次给我送水果,更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
今天是农历的腊月二十六日,正好是我爷爷去世两周年的日子。
在我印象里,从小到大,我光是闻着鸡肝的那股腥味,就排斥的不得了,更别说吃它。
直到那一次,我爷爷硬要让我吃,我就吃了一点试试看,才发现:咦,鸡肝其实挺好吃的(甜甜的,据说鸡肝营养丰富),并没我想象的那么难吃。
后来,竟然喜欢上了鸡肝的味道。
爷爷去世后,每次一吃鸡肝,我就会想起爷爷,这也算是他留给我的一点念想吧。
如今,鸡肝成了我的最爱。
(2020.1.20 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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