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5年前，当孙秀红决定嫁给李正海时，孙秀红的妈差点哭瞎了眼，她爸直接被气进医院。
李正海不仅穷，关键还离异带女儿。
眼看着自己捂在手心的黄花大闺女被李正海这头劣质猪拱了，能不心疼吗？
可孙秀红铁了心要跟李正海过日子。不只是因为李正海在她耳边呢喃过许多好听的、她之前从未听过的情话，还因为李正海的女儿小美第一次见她时那怯生生、羞涩涩的小眼神烫着了她，烫的她的心生疼。
孙秀红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一姐，下有一弟。怎么看，她都是多余的。
她从小被奶奶搂在被窝里，记忆中，从未跟父母一张床睡过。9岁时，奶奶去世，在被窝里被奶奶挠痒痒和听奶奶讲故事的那些温暖也一并离开她。
自此，那个家对她来说像是冰冷的旅馆，她在那里如履薄冰、处处谨慎，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强大的姐姐和父母偏爱的弟弟。久而久之，眼神里也就长出了怯懦和无助，像极了现在的小美。
好在，她长得水灵。
02
大姐早早嫁给同村家境普通的木匠，过得是一望到头的平淡日子。
于是，寻个好婆家，多收些礼金，给弟弟娶媳妇的重任就落到了她肩上。有利用价值，自然就被优待。
看清父母的心思后，她并不伤心，只寻思着顺其自然就好，她不想为并无多少亲情的弟弟委屈自己。
这不，碰上了李正海，不接受亲情绑架，打碎了父母的黄粱美梦。自然而然地，跟娘家人就更生分了。
此外，她还觉得自己如圣母一般肩负着重任：把自己渴望多年而得不到的母爱如夏日暴雨般倾注到小美身上，将这个犹如干枯小草一般的女孩滋润成鲜艳的玫瑰花。
嫁给李正海时，小美5岁。
这个年纪的孩子看似不谙世事，实则心里却敏感的很。尤其是经过父母离婚洗礼的小美，对孙秀红的态度试探中夹杂着排斥。
孙秀红却不介意。
03
她对小美下了大功夫。
给小美洗干净头，变着花样给她扎小辫。赶集割来几尺花布，照着时装书给小美做衣服。被她这么一打扮，小美觉得自己漂亮得像公主。她像只花蝴蝶似的在家门口的空地上翩翩起舞，惹得小伙伴们眼羡不已。
家里水饺包两种馅，大葱肉的小美吃，萝卜素的孙秀红和李正海吃。孙秀红进门不过半年，小美从原来的黑瘦干瘪变得红润胖乎。
小孩子的心纯真而又睿智，谁对她好谁对她孬，门儿清。一比较，小美觉得孙秀红对她比亲爸亲妈还好。渐渐地，也就认下了这个妈。
起初，孙秀红对小美的好，李正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除了感激，还有没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愧疚。
可时间久了，孙秀红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李正海就不踏实了。
尽管是二婚，也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可他还是想娶个能给他生儿子续香火的老婆。
04
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孙秀红是先天性输卵管堵塞。大夫说，这种情况的治愈率极低。
李正海觉得自己亏大发了，虽然结婚时出的彩礼极少，但那也是钱啊。便将小美托付给孙秀红，急急地进城打工了。
孙秀红心里憋屈，但也不敢说什么，不能生育的女人自觉矮别人半头。
之前一直嚷嚷着趁还未生孩子让她离婚再嫁的娘家，这会儿也没了音。生怕她真的一冲动离了婚，回到娘家，像那囤多了的大白菜一样烂在手里。
既然不能生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得把小美当亲闺女。孙秀红这么对自己说。
李正海说是出去打工，可多年未寄一分钱回家。
那几年，孙秀红带着小美，日子过得，极苦。
05
春秋的时候，她一个女人要独自忙活家里的那4亩地。夏天，她到村头的临时仓库里帮人家剥蒜洗姜。冬天，她央求在纺织厂工作的邻居分一些绣花的活给她。
一年四季下来，她的手粗糙的像是千年老树的树皮，眼睛一见风就哗哗地流眼泪，往日的水灵，再不见踪影。
可即使这样，她也没有为难小美。
每到学期开始，小美总是第一批交上那几十块钱书本费的学生。过年过节，小美偶尔还能吃上孙秀红单独为她包的猪肉大葱的饺子。
她不是没有过别的心思，可百转千回的念头在脑海里绕了几圈后，又被小美一声甜甜的“妈”给憋了回去。
日子就在苦中作乐中过着，直到小美16岁那年。
06
那天，冬季里的阳光明媚得有些不真实。读高中的小美周末放假回家，跟孙秀红坐在院子里阳光底下剥着花生聊着天。
突然一阵毫不客气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个冷清小院难得的悠闲。
李正海领着小美十几年不见的亲妈回来了。
李正海邀功似地跟这个雍容贵气的城里人说，小美现在读高一，成绩好的很，很有希望考上大学。而对孙秀红，只字不提，不但不提，还有些嫌她碍事的意思。
刚开始，小美排斥这个亲妈。
可当亲妈显露出雄厚的经济实力，并期许小美一个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未来时，小美心动了，孙秀红也替她心动了。
就这样，孙秀红精心养育了11年的女儿，被亲妈，轻而易举地带走了。
没了小美的牵绊，孙秀红和李正海两个人以躲瘟疫的速度离了婚。
对这个家，孙秀红轻轻地走，正如她轻轻地来，只带走一张她和小美的合照。
07
离婚后，孙秀红也进了城，找了一家包吃住的工厂做工人。
犹豫再三，她还是给李正海家的邻居打了电话，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们。她心里惦记小美，希望小美哪天想她时能找到她。
三十多岁的女人，虽遭生活磨难，但胜在底子好，稍微收拾一下，风韵犹存。工厂周围的村庄里有的是缺老婆的光棍。
孙秀红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个近60岁的、经营一家小超市的半大老头，这让很多人惊掉了眼球。
事情一旦超出人们的预期，总会有些不靠谱的猜忌，她不理会那些风言风语，不到俩月，就把自己嫁了。
她嫁得这么迅速，其实是怕自己一时恍惚，记不住上次的教训。
小美走的时候，她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替别人养孩子。所以，她再嫁人，宁愿挑一个子女都已成家的半大老头，也不愿意找条件好很多的同龄人。
再婚后的孙秀红，辞去了工厂的工作，跟二婚老公一起守着家里的小超市，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失眠。
08
她一直不习惯这个二婚老头睡觉时发出的那种粗沉的呼噜声。
每当这时，她就想念小时候被奶奶搂在被窝里的幸福温暖，想念刚嫁给孙正海时的甜蜜温馨，尤其是，想念小美。
想念赶集时小美用小手紧紧拽住她的手，想念睡觉时小美小小的身体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蹭，想念放学回家时小美冲她甜甜一笑喊声“妈”，想念农忙时小美赶到地里给她送水和饭，想念……
这种种想念汇聚在一起，终于幻化成一条千年毒虫，恶狠狠地吞噬着她，先是钻心的痛，后是蚀骨的麻，到最后让她尸骨无存。一日日的，孙秀红就在这条毒虫的折磨中死去活来。
十多年的时光，就在这种人间地狱的历练中慢慢消耗。
直到某天深夜，孙秀红在细细咂摸品味完这条跟随她十多年的毒虫后，忽然发现恼人的呼噜声消失了。
等救护车来到时，这个被她嫌弃了10多年的枕边人早已没了气息。枕边人尸骨未寒，他的儿女就迫不及待地分起家产。
再一次，她无家可归。
09
当她正茫然地收拾着自己的少量家当时，一声甜甜的“妈”，酥得孙秀红身心荡漾。她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青春飞扬的大姑娘就是她心心念念几千个日夜的小美。
原来，孙秀红进城打工后不久，小美就回到家中，可惜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通过邻居的帮忙，小美打听到孙秀红工作的工厂。等她找到工厂时，孙秀红早已辞职，跟着二婚老公经营小超市去了。
小美数次到来到小超市门口，可又不敢进去。她不知道见到这个当了她十几年妈的女人该说什么，她对这个妈有亏，也怕打扰她现在的安稳生活。
后来，小美在亲妈的安排下出国读书，这一走就是8年。在国外的这8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这个给了她无数温暖和力量的女人。
回国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来找孙秀红，想着这次无论如何要跟她见面。正巧，就碰见了孙秀红被二婚老公的子女逼得无处可去。
小美诚恳地邀请孙秀红到她独自一人的住处居住。她说，自己这十几年来一直食欲不振，就只想吃一种大葱肉的水饺。
10
安排好孙秀红的起居后，小美将她介绍到自己公司的食堂工作。
她说，平日里自己工作太忙，时间少的都跟这个妈亲不够，这样她们娘俩就可以一起上下班，有足够的时间来亲热。
日子忙忙碌碌，转眼到了小美出嫁的日子。那一天，孙秀红跟小美的亲妈一样，被安排在娘家最重要的位置。
结婚前一天，小美交给孙秀红一张房产证，原来，为了给孙秀红足够的安全感，小美悄悄地将自己婚前居住的这套60平米的小户型转到了孙秀红名下。
小美还说，以后，无论她遇到什么事情，高兴了，痛苦了，怀孕了，生娃了，吵架了，升职了，等等，这里都是她最温暖的避风港。
盯着客厅墙上的全家福，孙秀红的眼眶湿了又湿。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活得算不算窝囊，但她知道，当年自己掏心窝地疼小美疼对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的选择还是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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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姐儿，通过一个个真实的故事，为您揭示生活真相，帮您找到幸福之门。微信公众号：六姐儿的慢时光（cgndm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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