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好。

作者: 达文西陈 | 来源:发表于2016-12-10 05:18 被阅读247次

    文|达文西陈

                                      一


    如果我知道一年后,小妏会问我,你还在想回到过去吗。我会在此刻对她说,回不过来了。

    秋天到来的时候,昆明就开始不停的下雨,气温一天低过一天,而后在十度左右徘徊。空气中都是寒冷的气息,我们挽手走在翠湖公园边的小道上,两旁的树开始凋零,没有飘落的在树上变成了金黄色,把秋天留在了身体里。

    “冬天这边就会有来过冬的红嘴鸥,”小妏双手挽住我的胳膊,寒冷的雨让她愈发靠紧了我,“你也是一只来过冬的海鸥。”说完笑了笑,等待我的反应。

    “这么冷,还来过冬,我脑子看来也不太好使。”我打趣道。

    “是哦,怎么这么冷!”小妏笑了笑,空气把她的声音冻得瑟瑟发抖。

    “我们找个地方躲躲吧。”然后牵着她来到路边的一家面包店。

    “想不想吃点面包或者蛋糕?我有些饿了。”我问她,然后选定一个座位坐下,“在这里等我。”

    她长舒了一口气,眼睛笑眯眯地说,“我还要一杯热的饮料!”

    买完东西过来,看见小妏对着玻璃墙在发呆。像一只落魄的流浪猫。我把东西轻轻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悄悄上前蒙住她的眼睛,怪声怪气地说:“猜猜我是谁?”

    “你是一只狗。”然后握着我的手,朝掌背重重地拍了一下,说:“吃的东西呢?”

    “还在柜台,一会儿去拿,我先施个魔法,看看能不能变到这边来。”还没开始,小妏就发现了身后的东西,斜看我一眼,眼睛里有清澈的河的模样。

    外面的行人三三两两,下午三点,整个城市是最光亮透明的时候。雨落在水泥路上,滴滴答答的声响。我们喝着柠檬茶,都没有说话。

    “你觉得我们有未来吗?”小妏没有回过头和我说这句话,只还嗔嗔地看着外面。

    “过去的都会过去,现在正在消逝,我们只有未来。”我脱口而出的谎话。也不全是,只有三分之一的谎话。那一刻,我不确定是否有未来。

    “如果,没有这么多的事情,没有这么多的变故,或者干脆我再晚些时候碰到你,我们一定会幸福,”小妏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睛已经开始变红,“或许会幸福。”眼神中开始变得有些哀伤。

    我递了纸巾过去,“也许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呢,我们的遇见就只会在那个时刻,晚一点早一点好像都不对。你不要多想。”

    小妏没有接话,不再说话。

    一直到四点多,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下来。我说,雨停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小妏点点头,把那条花色的围巾重新围起来。

    “围巾好美。”小妏说。

    “是啊,要看看是谁送的。”

    小妏笑了笑,眼睛弯成一条河,心满意足,像一只沙发上的猫。

    天色将晚,四边的街道开始亮起点点的灯火。街上的人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大约都是出来逛街的。城市开始变得喧嚣,而远处天上的云却还没有黯淡下去,反而朵朵变成另一种明亮。

    “这儿还真是蛮奇特的,这么晚了,天还觉得是亮的。”我对身边的小妏说。

    小妏抬头看了看天,看了看我,说:“你看那里的云!”

    抬头,看见满天的云有些沉浸在红色里,有些镶着青色的光,有些只剩淡淡的拖尾,有些团团如盖。“你看整片天都像是在水里一样,云落在水里形成了这样的景象。”我对她说。

    小妏挽紧我的手臂,说:“你一说还真像。”

    我们就像两只在水里看天的鱼,云的变化就像水在流动。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多一会,小妏变陷入沉默,我也感觉小妏开始变得忧伤,这些云增强了这样的情绪,我没法说安慰的话。总有这样的时刻,人仿佛卡在那一刹那,什么也做不了。

    小妏说:“我有些害怕,不知道这样的美丽还能不能再看到。”我永远不知道有效地安慰人,怕说不到她心上的那一块,也怕这时来一个擅长的冷笑话会有点弄巧成拙。我握紧了小妏的手,第一次觉得她的手这么小,仿佛一个小孩,一没拉住就会丢失她。

    “傻瓜。”我只说了这句话。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说自己。

    转头看到小妏在默默抹眼泪。便把小妏揽入怀里,想让她感到哪怕一点点的温暖。“别怕,傻瓜,不管怎样,我会在你身边。是个小手术,听起来吓人,其实不怕,”小妏的头发飘来发香,椰子味的,“你要相信科学。”我又开始不自觉地故意说笑了这一句。后来她说我有时候很远,因为总会用一些烂笑话远离对方。

    她抱紧我,在怀里用力的点头。如果我后来知道我的这些烂笑话给人的这种疏远感,一定先抽自己俩大嘴巴。那一刻,我只抱紧她,站在穿梭的人流间,耳边能听到时间静静流逝的声音。

    “我们别逛了,回家吧,做晚饭。”我平静地对她说,不敢惊扰到身边的宁静。

    昆明的夜熙熙攘攘,星星点点。叫了一辆出租车,躲进车里,温暖扑身而来。听电台里说未来几天气温都是十多度,注意保暖。

    看了看车窗外,流动的路灯和黑夜渐渐变得模糊,趁她不注意,小心地抹去眼泪。来回的车辆发出隆隆的声响,寒冷的空气似乎把发动机冻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秋天就是如此吧。

                                      二


    这边好像就是这样,早上还有阳光,下午也许就会开始落雨。来看小妏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气候。

    那天下了飞机,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却还能见到夕阳在天边没有落下。偌大的长水飞机场空旷,被漫天的夕阳光洒的斑驳。机场泊车上站着神态各异的乘客,我觉得他们都变得有故事而且有趣,他们的生活应该都是充满了色彩吧。

    正是在长水机场,我第一次见到了小妏。

    那时她是飞往海南的一名游客,有着大大的眼睛,一身夏天的打扮,挎着一个尼龙材质的小背包,上面一只大大的褪色的猫,和她一般有着发亮的眼睛。

    我的云南之旅那时接近尾声。那天我们一行五人办完托运之后在一旁闲聊。我做了一个混沌而幸运的决定,挑了一个只能坐四个人的长凳。长凳最那头的那个女生孤单一个人,我想她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应该会走开腾出位置吧。

    我站在她那边,是为了让她看到我们的情况,希望她可以体谅一下我们是五个人的团体。我和他们故意大声说笑,不时撇撇她,用目光打量同时施加压力。而她眼力确实是差一点,当做没有看到,只是用余光看了看我。我于是只能采取更加明显的行动,坐到她旁边去:“你好,请问可以往那边坐一些吗?”她微笑地挪了些位置出来,我们继续谈笑,说着这个旅行的各种有意思的趣事,看着卡片相机里的各种照片。

    忽然,听到旁边的女生说:“你们刚从云南旅行回来吗?”

    “是。”我转头。看到那双眼睛,清澈地可以照出我的脑袋。然后笨拙地再转过头去,继续听好友聊每一张照片的故事。

    “那不错。”她好像觉出了我的一丝尴尬。

    过了一会儿,我正了正身,直视前方,然后把身体往她那边靠近,直到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一种温暖的空气。用尴尬的声音说;“你也刚旅行结束吗?”

    “我去海南,找我妈。”

    “哦,那你是海南人。”

    “不是,”她扑哧一笑,然后说:“老妈在那边度假,我过去找她有点事情。”

    “原来是这样,那你是哪里人啊?”我只能笨拙地继续抓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成都人,”她清脆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撒娇属性。“在这边上学。”

    那时她还是个即将毕业的学生。

    渐渐我们聊了起来,她给我看照片说,“推荐你去坝美这个地方。世外桃源。”

    我认真看着那张照片,风景美丽而孤独。

    “去过的人都说不错。”她见我没说话,补充道。

    “你还没去过吧。”

    “还没去过。”

    “我们刚刚结束旅行,只能成为遗憾了,以后有机会,就冲你这句没去过,我会去的。然后告诉你是不是不错。”

    “可以。”

    “我怎么告诉你?”我笑着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看,看到刚刚的景色就在她的眼眶里。

    而后,我们的飞机开始登机,收拾好行李,便走向安检口。回头和她对了一眼,她在那里安静的坐着,朝我微笑示意。我做了个电话的手势,笑着和她说再见。

    同行的伙伴打趣说:“桃花要开始了。”

    “罂粟花或者昙花。”

                                        三


    接驳车缓缓行驶在最后一丝光亮的阴影层错之中,天边的淡云也逐渐隐去了黄昏的色彩。

    晚霞坠落了。

    坐上机场一号线,按照小妏的指示,她会在终点站等我。一路上我们拿着手机聊些有的没的,同时在掩饰心中的激动和不安,怀揣着兴奋和陌生感。

    我刚下了车,小妏便打电话问我在哪里,远远地就看到她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站在夜色和灯光的辉映中间。一边说车马上就到,一边从背后慢慢接近她。然后站在十米远的地方,看着她。她看着那辆刚到的大巴士,盼头探望。我在远处偷笑,一边享受这样的感觉。想着想着便开始有些失落,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迟早有一天,她会离我而去,美好的事情让我总想到它最差的结果。那一瞬间的想法让我在心里祈祷,希望那永远别到来。

    冷风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原先设想从背后抱住她,渐渐靠近,而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位师傅,问个路。”

    “瓜娃子。”她的笑冲淡了我突如其来的失落。

    昆明的夜晚渐渐感觉到凉意起来了,隔着空气似乎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瑟瑟发抖。把外套脱下,披在小妏的身上,“你也不怕冷啊!”她低头,然后牵起我的手,一阵暖流从我的倒数第二根脊柱骨往上流淌。她的手在出汗,身体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天凉,或者身体虚弱。我们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住处。

    车上我一直盯着行驶的前方,第一次感受昆明的夜,再次见面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我感觉到小妏在看我,而且是笑着在看我。我只能一个劲地握紧她的手。她突然亲吻我的脸庞,我得意并且更加无措。鼓起勇气转头,看到她那双大眼睛以及弯弯的嘴唇,然后轻轻地亲吻上去。

    之后她靠着我的肩膀,看着流淌在车窗玻璃上的霓虹灯光,一路回到她家。

    她早已经准备好了麻婆豆腐,时间久了,已经有些凉了。“四点就开始做的,”她说。“第一次做,所以豆腐都不成样子了,你别笑。”我小心地夹起一小块,正要入口。

    “这个有点辣,你小心点。”

    “辣点我喜欢,下饭。”确实下饭,不是因为辣,而是太咸了。

    “你吃过了?”我问她。

    “早就吃过了,你吃吧,都是你的,”她偷笑着,她应该知道她的饭菜确实不好吃吧。“我给你倒杯水。”这下我确定她确实知道这些菜是做的咸了。我一边吃饭,她则单脚踏在座位上开始专心玩起了游戏。

    环顾四周,看到外面飘起了雨丝,寒气开始有些加重。

    晚饭过后,躺在沙发上,渐渐聊起来从那次机场相遇分别之后各自的生活。她暂停她的游戏,轻轻地靠在我的身上,她说她那天看到我离开之后就知道会再相见。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觉得。问她最近是否还在玩茶道。她点了点头,说这两天可以亲自展示一下技艺。我说外面下雨了。她说明天就天晴了。慵懒的话语弥漫在夜里,我说我去洗碗。起身,收拾,她则起身进房间,只说了一句,我先休息了。

    早晨特别冷,翻开被子,赶紧穿好衣服。下床,外面的天气冻得我双腿发抖。看到小妏还在熟睡,像一个婴儿,嘟着嘴,仿佛在做烦心的梦,睫毛在她的眼睑投出稀稀落落的光影,像夏天栖息在她的身边。洗漱完毕,我站在窗台看着清晨七点的昆明街道,雾气缭绕在面前的世界里,渐渐散去,渐渐喧嚣。

    不知何时,她出现在我的身后,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在想早上的薄雾好像是甜的。她说了句傻子,雾是吃不饱的,而后一边拉着我下楼,一边说带你去吃好吃的米线。而后来到小区附近的小店点了两碗米线,她告诉我说,这种店才能吃到这里最好吃的米线。我点了点头,说,我真的需要补补,早晨起来感觉双腿发软。她喷了一口汤,赶紧擦了擦嘴,用劲掐了掐我的手,我一口汤也接着喷了出来。时间静止,之后,我们在街边笑成一团。

    美丽的时光像是乘着超音速的列车,喜欢的人从身旁不久就会分开。

    那段时间,我们一起每天去各处溜达,去老街道上喝酸奶,在小吃街喝玫瑰茶;在玉器玉石店听她讲述玉石的秘密,她手上就有一个祖传的玉镯,她外婆给她妈妈的,她妈妈给她的。去街上看鱼,去摊上看多肉。晚上和一群大妈跳着广场舞蹈,笑成一团。路过街边的花店,买两束花送给她,她笑成一朵百合花。晚上饿了就出来吃夜宵,让凉如水的夜晚笼罩,趁着路灯昏黄回家。

    站在麻辣烫的摊子前,我说这样的夜晚好暖。小妏从旁边看了看我,说,你把手靠到这边来,这边热气腾腾。手抓着我靠近在摊子的炉子旁边。

    雾气腾腾的摊子上,麻辣烫在锅子里嘟嘟地冒着声响。

    明天我带你去翠湖走一走,小妏绕到车摊的背后说,同时忙着往麻辣烫里放着喜欢的作料。完毕,端着碗推到我的面前说,你吃吧。

    “你要不要来一点。”我问她。

    “我没胃口。”她笑了笑,“小心麻,小心辣,小心烫。”

    “小心麻辣烫。”我接了一句。

    她于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透过热气氤氲的夜晚,我感到从心底翻起来的快乐。夜晚落在她身上,笑声绕过两旁的街道。夜晚和她,都自在无束的样子,至今留在我的记忆里。

                                        四


    秋天下的雨格外冷。

    从出租车里出来,我们并肩搂着匆匆忙忙往家里走去。电台里的天气预报和发动机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回到家,吃过晚饭,我们躺在沙发上,各自沉默。

    “明天带你去个地方。”小妏说,咳嗽两声,刚刚的雨把她冻着了。

    “今天你累了吧,明天你在家休息吧。”我说。

    “不要紧。今天下午突然情绪不对,也没什么。”小妏说着,然后起身其翻她的柜子。

    “找什么?”我问她。

    “有个东西送给你。”她说,“我怕明天忘了。”

    “什么东西?”我问。

    “找到了你就知道了。”她说,“我今天有些也让你情绪低落了吧。”

    “你说什么呢。手术的事情你别怕。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手术那天我回来陪你。”我一句话一句话往外说。

    “不怕了。”她认真找着,“找到了!”

    她背着手,走过来,忽然调皮地说:“你猜是什么?”

    “我猜是石头。”我出了个布的手势。

    “不正经。”她瞥了瞥嘴,然后笑着把一本书递到我面前。《此生未完成》,没听过的书。

    “这是我的支柱。她是一个癌症患者,病床间写了这本书。那段时间我就看这本书来告诉自己要好好的。”小妏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了。

    “你没事的。你和她情况不一样。”我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

    “可是我害怕,是瘤。万一是肿瘤呢。”小妏带着哭腔说。

    “医生说是良性的,不会有事。听医生的安排。”我安慰道。

    “我又哭了。”小妏坐起来,“我还没说完,这本书现在送给你。”

    “给我干嘛?我自己去买。这本书你拿着,这是陪你过来的重要的东西,对你意义非凡。”我受宠若惊。

    “正因为这样,我才给你。你好好保管,我写不出来这么多感悟,但里面很多都是我所想的,你拿着,就当是我写的。”而后她夹着哭腔笑了起来。

    我拿着,就像拿着一块宝贝,不敢轻易放手。

    “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怕忘了。”小妏的话提醒了我。明天我就结束了我的假期,回到工作的城市。

    “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我说。

    “今天能做的就今天做了。不再耽误了。”小妏老成地说着。“以后能不能见到还不知道。”

    “瞎说什么呢!要不我不走了。”我说。

    “我和你开玩笑呢。”小妏调整了一下声调,“我们去休息吧,明天我们早点去。”

    “什么早点?包子还是馒头。”我打岔道,想冲淡在我们周围的悲伤情绪,我知道明天就要分别。

    “别闹了。和你说正经的。”小畅搂着我的脖子。

    灯光暗淡,雨声缠绵,和着秋凉,进入梦乡。

    第二天的清晨刚刚到来的时候,小妏带着我开始往她想带我去的地方。裹着外套,我背着昨晚悄悄收拾好的行李,走向她要领我去的未知地方。

    一个敬老院。

    一进去,里面的工作人员说了声小妏来了,我们便走进一间间房子拼出的建筑走廊。我想小妏真是一个有着善心的姑娘,果然,我们来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前。老人见到小妏,就开始高兴地笑了起来,问了句,你是谁。

    “我是妏妏。”小妏说。

    “奶奶,我是。”还没等我说完,老人开始拿起拐棍打我,口里开始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赶紧躲闪,小妏挡着我,说:“外婆,他是好人。”老人这才平息下来。

    我问小妏老人的情况。小妏说这是她外婆,她得了痴呆症,记不得谁是谁了。她刚刚把你当着我老爸了。

    “我胡子没刮,但有那么老吗?”我疑惑地说。

    “别开玩笑。我老爸,算了,以后再和你说我老爸。”小妏眼神开始陷入忧伤,不一会又高兴起来,做着鬼脸逗着奶奶开心。

    我猜测着她老爸发生了什么事情,坐在一旁,看小妏和奶奶说着我再也听不懂的话,还有小妏不时地对我翻译着他们的对话。每一刻,我都笑着,看到一个善良得闪着光的女孩。

    我们走了。小妏趴在老人耳边,说着一些话。老人一听,便开始流泪,接着小妏也开始流泪。

    小妏抱着她,继而相拥在一起。直到护理人员开始过来,熟练地操作着,小妏得以离开。

    小妏拉着我,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一路上疾走,一边摸着眼泪。直到站在公交车站台,“我们以后见一次少一次,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小妏说着话,然后趴在我怀里哭了起来。

    “好人自有好人福。外婆会长寿,你会很好。下次我们再来。”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话能不能给她带去安慰。

    车来了。

    小妏立即收拾好情绪,看着时间,我们坐上去机场的车,小妏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独自黯然在一旁,我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有着许多的疑问想要问她,但我知道这不是时候,干脆以后再说。于是紧握着小妏的手,把身边此时有无限遥远的她紧紧撰在身旁,一路再也无话。

    谢谢。

    临别的长水机场,我握着她的双肩,只说了这样的两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也许是她让我知道生命的脆弱,分别的痛苦,相逢的珍贵,珍惜眼前,珍惜现在。

    “瓜娃子。”小妏扑哧笑了起来。

    我们相拥。紧紧地拥抱,我说别担心。她在我肩膀点头。我说别怕。她点头。

    机场广播催促着我。

    没有吻别。只有再次拥抱,挥手告别。

    只有再见。

    还有再也不见。

    那是我们这辈子最后的见面。

                                        五


    秋天过去了。

    我在的城市冬天就来了。寒气逼人,一切不再有生机,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慢了。整个城市像一只冬眠的野兽,呼吸变得慢吞吞起来。

    我和小妏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最后我飞到她那里,去她的住所找她,邻居说这家已经搬走了。我凭着记忆找到那家敬老院,工作人员告诉我,我们离开之后,老人不久就被接走了,问有没有联系方式,却只写着小妏住的地方和她的电话。

    而那,已经是空号。

    那一刻,我觉得我仿佛是经历着一场梦。梦醒了,所有的都留在做梦的时光里,便一去不返。但那却是我真真切切触摸过的梦,不会有比这更真实。

    小妏走了,离开。

    她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我之前所有的安慰都是虚无的,我根本不了解情况。所以最后还是她说的对,所有的事情,最后都是最后一次,许多的事情未完成。只有她,留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我翻着她送给我的书,回想起那些相遇和重逢,相聚和分离,开始泪流不止。

    她就这样,消失在刚刚过去的秋天里,连带着与她有关的思念。

    冬天走了,城市苏醒。春来暑往,秋天再来的时候,我忽然收到一条私信,它问我,你还在想回到过去吗。

    她是小妏。

    她没死。

    她不是梦。

    她从秋天里活了过来。

    我欣喜若狂。

    我想问她那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我想问她为什么无影无踪,我想告诉她我去找过她,我想告诉她在她消失的时间里,我每天都做梦或者失眠,我想问她,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呢。我想告诉她,我想她了。我想说很多的话,关于这个城市过去一年的一切,关于我想过搬去她的城市,关于我想开始新的生活。

    但最后,我只问了她,最近好吗。

    她说,她手术没事了。

    我问,外婆怎么样。

    她告诉我说,外婆在她刚刚结婚后就走了。

    她说,我只是一个过客。她说,我只是脆弱和烦躁时候的一缕光而已。她说,就此别过。她说,对不起。

    我拿着手机,颤抖着坐在那里,不敢相信她说的一切,却开始回想从前的模糊的细节。

    她带了订婚戒指?她洗漱台上有沾着灰的刮胡刀?她要去海南找老妈说什么事情?

    还有,她挽着我的手走在路灯下,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听昆明明天的天气,她抱着我说她害怕的样子像一只流浪猫,她笑起来像夏天,她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她像流星的尾巴,她像城市的秋天,她认真说话的样子像河豚。还有她站在路边等待的模样,那天她认真盯着我吃饭的样子,还有那天她和秋天的夜晚一样自在安静。

    可最后,我只回了一句:谢谢。

    也谢谢你。

    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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