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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钢城
结婚10年，每年换一个城市，伯爵和明歌对这种转换已经习惯了。只是他们对转换的方式还是充满好奇，不知道下一个城市是什么样子，以及在不同城市间是如何转换的。
从木城到糖城那次转换很奇幻。那个新年之夜鞭炮齐鸣、礼花满天，黑夜不断被各色烟花点亮变得璀璨斑斓，爆竹连续的“噼啪”作响和二踢脚“嘭——啪”的炸响此起彼伏，楼房随着外面的震耳欲聋的声音也在一阵阵地颤动。
明歌很担心晴子被震动惊醒而睡不好觉，她进屋查看。那个小人儿还是以蛤蟆的姿势沉沉睡着，两只小胳膊向上，两只小腿向下，胳膊肘和膝盖处呈90度弯曲，头略略偏向左侧。明歌对这个小人儿的柔软程度总是很惊奇，晴子的身体好像能弯出各种成人不可能的弯出的样子。明歌轻轻捉住晴子的左臂，把它抬起来亲一下，再把它放下，晴子无知无觉，肉肉的小胳膊好像没一点力气。
“变了！”伯爵进来冲明歌说。明歌给晴子盖好被子，穿上外套，跟伯爵走到外面。窗外的烟花变成了糖果，爆竹皮变成了糖纸，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甜的气味。第二天醒来，天亮了，伯爵和明歌透过窗户看到的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在锡城已经生活快一年了，伯爵和明歌不知道他们得往下一个城市去，还是下一个城市会自己到来。
锡城到钢城的转换波澜不惊，在他们睡觉间就完成了。
钢城与锡城的建筑有相似之处，但比锡城现代化得多。在钢城，明歌的工作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明歌研究生毕业了，单位挽留她，给她报销了一部分学费，她也很感谢单位，经常加班，工作得到了各方面的认可。
一天，单位一把手直接打电话给明歌，让她到领导办公室来一趟。明歌猜不出是什么事情，满腹狐疑地敲开了领导办公室的门。那个女领导和蔼可亲地坐在办公桌后面，朝着在门口踟蹰的明歌亲切地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近旁的沙发上，然后拿出一张请柬。
“这是他们给我的票，国家经济高层论坛，我有事去不了，你替我去吧。”
这是与明歌日常具体工作不一样的工作。到京城宾馆报到时，明歌才发觉这个论坛规格之高。除了蜂拥而至的记者们，她的职务是最低的。论坛开始后，更令明歌激动，在论坛上演讲的有国家高层政策设计者、著名企业家、靓国等发达国家大使等。那些明歌在书上看到的理论由他们的作者娓娓道来，电视上蜻蜓点水而过的人物在她的面前认认真真地发言。明歌睁大了眼睛，不想漏过一个环节；支起了耳朵，不想漏掉一个字。嘉宾的主张并不完全一致，但他们都把自己主张的依据和理由阐释清楚了。
她仔细整理了论坛概要，为防止出现错误，还查了书对自己的总结进行校对。当她怀着感激而兴奋的心情再次敲开领导办公室的门时，迎接她的仍然是那个女领导鼓励的微笑。
“回来了？”
“回来了。这是会议情况报告。”明歌恭恭敬敬地把精心整理的材料递给女领导。
女领导接过来放到办公桌上并没有打开。
“其实你不用写这个报告。我让你去就是想让你开开眼界，开开眼界对工作和学习都有帮助。你感觉怎样？”
明歌后来不记得自己怎么说的了，她只记住要努力工作不负领导的关爱的决心。
在钢城时，明歌经常加班，她的同事也经常加班，有时大家利用业务时间也聚在一起谈工作。伯爵很纳闷，有时他去接明歌，发现明歌单位许多灯都开着。
“你们单位那么忙啊？”
“是呀。”
“单位的事情，今天干不完明天干呗！”
“那可不行，干就得干好！你看我们单位，人手一摊，今天的活儿就得今天干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呐。”
“我们单位打卡还管不了，你们单位可真奇怪。”
“我们单位，那叫无为而治。你明白吗？是无为而治。凡事让领导说，让人管着算什么？我们这几个部门还在研究一起做点什么，提高单位整体水平呢！这叫工作有主动性。”
在钢城过了大半年时，明歌提了职，竞争上岗，明歌得票第一。
明歌沉浸在工作的喜悦里，对晴子的照顾少了。有一次晴子问妈妈：“妈妈，你怎么总这么忙呢？”
“妈妈当经理，得负责任呐。”
“妈妈，是经理职务高还是副经理职务高啊？”
“小傻瓜，当然是经理职务高啦。”
“那你能不能跟领导说，不当经理了，当副经理，这样不就不那么忙了吗？”
明歌无言以对。这几年，陪伴晴子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单位对明歌读研网开一面。明歌选择了半脱产读研，读三年，每周五、周六和周日上课，周一到周四上班。为了保证工作质量，在上班的四天里，明歌几乎都要干到晚上八九点，学习的三天，除了上课还要查资料、写作业，除了工作、学习，几乎就没有干其他任何事情的时间了。
晴子有时凑到看书的妈妈身边，磨蹭一会儿。毓秀发现时，会喊她：“别影响妈妈学习。”晴子只好讪讪地走了。这样的情景，明歌过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时，晴子都大了，晴子跟明歌不亲，明歌很恼火却无计可施。亲人之间的感情培养也是不能等待的，那时，明歌还不明白。
不过，对于希望自己不断成长的女性，哪个没有些这方面的付出呢？明歌有个优秀的女同学梅，她的女儿与晴子差不多大。有一天上课前，她给明歌讲了自己头一天出的糗事。
“鸡蛋是不能放微波炉里的，我怎么就忘了，”她懊悔地说，“昨天我写作业，女儿嚷着要吃鸡蛋。我一想微波炉方便，就随口说你自己用微波炉做吧，把鸡蛋放里面，关上门，按一下开关就行。过一会儿，女儿来找我，说厨房‘嘭’地一声。我当时还耐心地给女儿解释，‘孩子，鸡蛋好了，你会听到丁的一声，而不是嘭的一声’。说完我就反应过来啦，天哪，我的厨房！”
这个世上的事情仔细想来，都是有因有果。在哪里播种得多，哪里收获得就多。明歌在钢城，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工作就给了她回报；她没有考虑到晴子的情感需求，虽有血缘关系，晴子的心也离明歌越来越远。道理么，都是亲身经历后才真正明白。有的人发现自己错了，还有机会改；有的人意识到错时，已无改正的可能；还有的人，为了面子或者什么死不认错，那就只能接受永无和解的后果。
在钢城，明歌的工作顺风顺水的，她觉得单位不错，她的努力换来进步也理应如此。但是，到她又换了次工作后，才认识到单位的好坏，与一把手的品质、能力和思想境界有决定性关系。从这个意义上说，她在钢城工作的顺利，主要应该感谢那位女领导。此外，努力就会有进步吗？你的意见对就能得到认可吗？全都未必。俗话说，“脑袋磕了包才知道疼。”明歌在玫瑰城、印花城等地的工作经历印证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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