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无声

作者: ID顾城以北 | 来源:发表于2017-09-19 00:39 被阅读0次

           

    咆哮无声

    又看过一遍电影《挪威的森林》,记忆中记录女主角死去时男主角哀痛万分的是一段近乎无声的画面,伴随着一段阴郁的黑色系音乐和男主角潜意识里的台词,我依旧被虐得泪流满面,而且远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地撼动着我。

    这种情绪一直跟随我到第二天,过马路时差点闯了红灯,乘公交车忘了给老人让座。不过很快就适应过来了,有什么呢?三年了,三年的时间我已经习惯把太多的念念不忘变得习以为常。

    在我最后一次接过花店送来的百合花后,惯性地走在这条熟悉得发涩的路上,这里的每一道道路标识,每一列门牌号,甚至于十字路口的每一次红绿灯,汽车的每一次鸣笛都像是一如既往的毫无变化,是的,毕竟只是三年,容不下太多的琐碎和改变。

    在我一脸怏怏地将百合花交付给门卫老王,老王脸上扎堆的笑,望着四周一地的残花阳台上一阳台的插花,不好意思地说,我怕它们坏了,帮你插起来,她可能不会来了。没关系,我说,然后像以往那样,将失望掩饰得人不知鬼不觉。

    出了门,我一抬头,天就变成紫药水色,然后雨点迅雷不及掩耳,不留情面地打湿我的脸,借着脸上混淆的雨水,我放心的让心里的跌宕起伏任由泪水发散出去。更加翻腾潮涌的记忆洪流也随之而来。

    你算过没有,你离开我整整三年。我对着沉甸甸的雨点最后一次呼喊你的名字,叶柏荷,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三年说长且不长,正巧是这条街的长度,而三年来,我反反复复从这走过,从街头走到街尾,却再没遇见你。

    三年来,我仿佛度过了一模一样的三个年头,我什么都做过,却又什么都没做,唯一无法终止的就是想你。我一个人坐地铁,一个人逛书店,一个人看了无数场廉价的午夜场电影,然后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学着《观音山》里的丁波大喊你的名字,  叶柏荷,你在哪?喊到最后,灵魂失控,潜意识里的疼痛让我趴下抽泣。一个人跟马路上的流浪猫自言自语,印象中有三只不同花纹的流浪猫,我用你名字的三个谐音给它们分别取了名字,小野,小百,小合。结果在我第二次来一喊野百合,它们就一哄而散,连老天都不帮我。

    奇怪的是三年来对你的记忆,似乎一点不变,最顽固的记忆总是最难消化的,我努力地想要忘记你,试图将它咽下去,又反刍似地浮上来,反反复复。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那是在一次类似的朋友聚会上,约莫着二十几个人,六七个人我不认识的样子,你们使劲地喝,把自己当作酒窖里的大木桶,喝完白的,喝啤的,到后来,整箱整箱的装,生怕自己装不满似的,你喝得烂醉如泥,我因为胃病滴酒不沾,朋友要我送你回去,一路上,借着夜色,我偷偷看你,手都在发抖,我耻笑自己,就这么没出息。一路上反反复复地问你回家的路,结果你迷迷糊糊,口里咿呀咿呀哟地说醉话。我只听见你说,就是你了。以为在说我,心里甜蜜得像这夜色一样跌宕起伏。

    只好找一家酒店安置你,那晚你睡床上,我睡地上,相敬如宾,第二天一早,你早醒,对着地上冷得四肢蜷缩在一起的我,满心欢喜,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把我惊醒,我不明所以,受宠若惊,比作任何的美梦都要幸福甜蜜。

    你要走时,我战战赫赫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喜欢你。脸上的表情比刻的浮雕还要生硬。你莞尔一笑,说,叶柏荷,那得看你的诚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读懂了你的弦外之音,我自作主张足足给你送了一个多月的早餐,我这地离你那足足两公里,真恨不得有双隐形的翅膀可以飞过去,每一份早餐都加得过分热就是怕你起晚过分涼,终于个把月后,你读懂了我的心意,我们成为了男女朋友,我记得在表白前当时自己脸上的猜疑,焦虑,兴奋等等符号,在你点头后全化成了笑意,心想我当时要是块雪糕,肯定融化我自己。

    第一次做饭,菜里忘记放盐,你吃得津津有味,我做完了,你吃得精光,我呆呆地看着你,骂自己没脑子,你笑了,说,原汁原味。笑得是那样自然,那样真切,一直把你笑到我心里。

    第一次逛街,足足一整天,我胃痛,撑着不吃东西,你说,你行不行?我说,行。结果,没走几步,就捂着腹部,半蹲着,动都不敢动,你吓得跟泪人似的,结果那一带都见不到便利店,你气急败坏地一骨碌窜进网吧里,扛了满满一箱子的矿泉水出来,扯着嗓子要我灌,我现在想起都觉得那时候自己别提多幸福。

    第一次我为你戒烟,那天在电影院,你随口说烟味不好闻,身边那哥们把烟藏在奶茶杯里,对外借着吸管抽,我警醒地闻了闻身上的衣服,把口袋里手里摁住的打火机又脱手。出电影院趁你没注意把打火机和烟都扔进垃圾桶,心里早打消了这念头。实在憋急了,就躲厕所里抽两口,见了你像做错事的孩子,一个礼拜,你说我脸色越发难看,然后说,别装了,手里拿着的正是我扔掉的香烟盒,抽出一支,点上,要我凑过来,我迟疑不定,你说,我只是随口一说,我懂,我全都懂。总是这样,你的随口一说,我就当真。如今我早已戒烟了,三年了,对你的想念早已化作一条绵长的弧线,没有任何东西比它更令我上瘾。

    三年来,记忆中有过太多的第一次,但我却记不起来我们的第一次争吵是在什么时候,在我还未来得及庆幸记忆有脑筋可以自我修复识别删除时,潜藏的伤口早已隐隐作痛。是的,我记起来了,那是因为她,我的初恋。那天一早,她鬼使神差的一个电话打进来,然后你应该看到我匆匆忙忙啥也不够地冲出去,一直到那天深夜才回来。一回来你就冒火,问我去哪?我支吾着说,陪她聊天喝酒逛大街。你说,真行啊,大忙人,你可以陪她聊天喝酒逛大街,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陪陪我。你气得嚷得整个楼层不安宁,我虚心听完,接受心领。我还能怎么说,我和她早分了,她接受不了闹自杀,我怕闹出人命,怪我心软。你会说我把爱情编得像电影故事似的,对你,解释永远都是多余的。

    结果因为这事,你跟我冷战了一个礼拜。我使尽浑身解数地讨好你,像病人讨好医生,下属讨好上司,做你爱吃的菜,说你爱听的笑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死皮赖脸地求你让我陪你出去逛街,然后陪你看了三天两夜的韩剧和爱情片,你不知道我能在你身边睡着几次,醒来后强打精神地陪你一起对着冗长狗血的剧情酝酿眼泪,那天是情人节,我准备了满满的一束百合花,学着你看过的最狗血的爱情片里的那男的,单膝点地,说了一大堆肉麻话,当着你的面和那女的划清界线,把她联系电话短信一一删除拉黑,末了加上一句,叶柏荷,原谅我!也不知道怎么,你觉得特好玩还是特感动,破涕为笑,还真原谅了我。我乐得忘乎所以,出门前,把鞋子穿反了都不知道。总是这样,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个小人物。

    那年植树节,你种了满满几十株的桃儿李儿。若有所感,嘴里念念有词,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巣也倾。我用手捂住你嘴说,你别瞎文艺,说不定你种的树早因为气候恶劣就死了,还等不到开花呢?你只是笑笑,只字未提。结果三年了,我去那看过还真开花了,后悔那时没向你问清楚,也许你有先见,也许是哪个高明的算命先生的指引,我不相信命,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有牛鬼蛇神这些东西,但我却相信从你嘴里吐出来的金科玉律。

    而你的预言果真就成了事实。那年你生日,我预备给你一个惊喜。在那的前一天晚上,我就预定了酒吧的包间,足足布置到第二天晚上,挂彩带和气球,定制蛋糕和晚宴,发生日卡片邀请你的我的朋友,从最开始的动感超人累成了一樽木头。布置完毕,我打你电话,故弄玄虚地说,给你预备了一份惊喜,你说下班就过来。我耐心地等待,然后,相当戏剧化的,她,我的初恋,又出现了。也不知从哪打探来的消息,鬼魅地现身在这。

    她一来就直接走到我身边坐下,我一看见她,心中就开始默念佛,希望你别撞见。朋友们都把她认作你,我努力地解释,冷言冷语地问她,你没事来这干什么?她说,来这陪你喝酒。我说,我没空。企图用冷淡的态度令她早点知趣离开。谁知道她开始东拉西扯一大堆话。我气得说,你有完没完啊,到底想怎样?她说,跟我干了这一杯我就走。也许是因为当时我正在气头上,气得脑袋发昏糊涂,真和她干了这杯酒,谁知酒喝到一半,她趁势推开酒杯,勾住我脖子,顺势吻了下去。

    在我知觉后一把推开她,人群中响起了掌声,被你撞个正着,我回头见到泪眼婆娑的你。你说,这就是你预备下的惊喜?然后愤愤然冲了出去。我的声音比以往提升了几十倍,冲着她,我的初恋,扯着嗓门大喊,我们断啦,早断啦!然后顾不得她的泣不成声,奔出去追你,像所有爱情电影里的男主角,我用那句最老套的台词"请你听我解释"来博得机会。结果追了几步,你倒停下来了,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请你听我解释,我,我。我怪当时自己太无知,太懦弱。话到嘴边,一句都说不出口。然后,你说,好,你不说我替你说,第一次确认是误会,第二次还是?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你既然喜欢她,那请你不必顾及我。我还能怎么说?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和最坏的事情居然都让我给撞上了。我无法解释,只能眼睁睁地看你从我眼皮底下溜走。

    三天后,你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全是从认识你到现在我送你的东西,小到愚人节的咸蛋超人,大到你最爱的尼龙香水,每一件都可以说出一个故事,一股脑地甩在我面前,要我也照样还给你。我死活不肯,仿佛这样,这段感情便有幸存的余地。你说无所谓,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在你转身的那几秒钟,我的记忆像被抽空一般的无所适从,然后潜意识里的双手替我紧紧拽住你,我幻想在自己手上的是一台时光机,那样我可以把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幻想有一碗孟婆汤在我手上,那样我会拽住你脖子,像当初的你手握矿泉水的样子灌你喝下去,大不了你忘了我,咱俩重新开始。我甚至想变成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里的那个巫婆,对你施展法术,让你回心转意。结果,你还是走了,我傻叉似的站在原地,泪流满面,一动不动。

    你就这样走了,像春天离开夏天,夏天离开秋天,你离开我。你走后,我的世界成了漫无边际的冬天。

    因为你,我度过了漫长的三年冬天。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对着手机屏给你发短信打电话,简短的屏幕上,三年来不知发了多少句对不起。然后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明,生怕错过你的任何一条短信一通电话,我心中还抱有念想,以为你会同情心泛滥,没有,始终没有,你电话的提示语一直从无人接听到无法接通,我为你精心预备好的无数句对不起再也无法像当初那样换回你的一句我爱你。

    接下来,我隔三差五就买一束百合花送到你工作单位门口,三年来,由最初的怀抱希望,到伤心欲绝,再到现在的例行公事,时间一点一点地消磨我的热情,像百合花瓣那样一片一片地枯萎溃败。仿佛佛祖所说的执念,而我对你的执念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等待是不是一件费尽心力又愚蠢至极的事呢?我觉得是。

    在我最后一次将花交付门卫,仰望了半天灰灰沉沉的天空,被冰冷的雨水惊醒时,心里对自己说,反正是一死,那就死个明白。我决定等送你的花全枯萎凋谢了再走。

    整整一个礼拜,每次过马路时,我都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从红灯距离下一次绿灯所需要的时间,期待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能在下个路口遇见你。一次都没有,一直到最后一片百合花瓣凋谢,你自始自终没再出现。

    那天,我学着你的样子,将手里的一大袋东西丢给门卫,要他转交给你。在出门时将手里的SIM卡准确无误地投进下水道里。心里猜想你此时身在何处,也许你还单着,或许你牵手了别人,抑或是,你还打算考验我一两年,准备和我重归于好。那又如何呢?想到张爱玲说的,"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是的,我也已经不再爱你了。

    在我用手划出一条修长的弧线,对着印象中你工作楼层的阳台告别时,心里还是冷不丁抽痛了一下。伤口会在短期内愈合,不凑巧,也许我会永久记住这感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电影《挪威的森林》里那段近乎无声的画面,疼痛会迫使你张开嘴,而过分的痛苦会制止你发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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