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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我是个烂人 二 父亲,幕后推手8

我发现我是个烂人 二 父亲,幕后推手8

作者: Jasmoon | 来源:发表于2019-07-25 21:38 被阅读1次

    二 父亲,幕后推手8

    有座沙漏在我心里,边为我的青春倒计时边反复提醒我:除了年轻的肉体,我一无所有。继续活下去,我会慢慢失去年轻的肉体。现在可能有人爱慕我,将来大概没人会爱我。爱,来自别人的最重要的东西,若得不到,我还算存在吗?即使心还跳,血还流,我也就像当下的一些时候,只是具行尸走肉罢了。我有点羡慕父母,如今他们是不去想自己是否被爱的人。就算他们真的不被爱,只要不去想或坚信自己是被爱的,那么他们就不是行尸走肉,至少不像行尸走肉。

    每个人都是奇葩的存在,对我这种奇葩的存在来说,经受着一种奇葩的痛苦:一直相信南瓜马车可以是真的,不断察觉南瓜马车离我越驶越远。母亲不是我的仙女教母,这些年来数辆南瓜马车数次与我擦肩而过,载着别的灰姑娘赶赴舞会,情定王子。22岁了,我的那个心愿比别的灰姑娘小了些,她们依旧非王子不可,我打算抓住一位骑士。骑士不一定比王子差,但她们不稀罕,毕竟有父亲、兄弟做她们的骑士,而我父亲直接给了我一把剑、一副铠甲。我不想再跟“继母或姐姐们”斗下去,不想再奢求鲜衣怒马、烈焰繁花。只要一位不差劲的骑士为我停留,我就会藏起剑和铠甲,让他这棵树遮住整片森林。

    就算以后后悔,我也要将这种感觉压下去,告诉自己“没有如果,这便是最好的结果”。绝不要像母亲那样,直言她当初要是跟了谁谁谁会怎样。我不知道父亲对此怎么想,他只表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满意,等于说她自寻烦恼、永不痛快。我知道的是她那样说时拿我当空气——她要是跟了谁谁谁,不一定幸福,一定没有我。“你后悔吗?”我问父亲,期待答案是肯定的,好像这样就能伤到母亲。“管什么用?”父亲轻松道。看来我是错上加错的产物,传宗接代的副产品。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自己先是爱情的结晶,后是什么无所谓,我觉得无论长成什么都坏不到哪里去。

    我小学毕业时,父亲辞了工厂里那种乡镇勤劳青年的工作,在家做起木匠活。他认真仔细,做出来的家具虽朴实但没毛病。越来越多的人找他做家具,他自己也为了扩大业务而请人来家里做客吃饭,尽管他对酒桌文化不感冒。在我读初一的某天,两位叔叔到我家里吃饭喝酒谈业务,我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男人们交谈。母亲在厨房继续忙,不停端上一道道佳肴,未像平时一样催促我上桌吃吃喝喝。男人们在交谈,女孩要晚上桌,她就是这样想,只是未曾说出来。当我更小一些时,在这种情况下饿了,她会从厨房给我送多余的食物,后来则不管了。

    这次我还不饿,但想到男人们享受地喝着酒,吞云吐雾熏着渐凉的饭菜,我故意拿起房间里的面包和牛奶,也开始吃吃喝喝,同时继续听他们说什么。我有点反感他们的大笑声,觉得那夸张了,他们的话稀松平常,并不好笑。不久,话题变成各家的孩子,两个叔叔说了很多,我父亲最后开口——“我家的比你闺女差点事”。我一不小心咬到舌头,紧接着将嘴里的面包糊直接吐到地板上。白色的面包糊上带着血丝,有那么一秒我以为那是某种红色夹心。接下来我感觉舌头在跳,我放下面包并一口气喝完牛奶,不再听得清他们,思绪回归内部。

    父亲不曾当我面说我好,此前我以为有一丝可能:他私下对别人说我好。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原来他会私下对别人说我不好。事实如此,我突然觉得儿时被小姐妹嚼舌根无须难过。朝角落里的一张旧奖状神游一会儿后,我慢慢走出房间,在黯淡的客厅里一瞥白灯光下的院子,男人们看起来油光满面。一把梳子躺在立于墙角的挂衣架上,我走过去将其握起,对着对面的大镜子梳起头发。阴影里的我仿佛漂亮了些,很快我竟有点开心了,准备好了出去见叔叔们。“卢溪!”父亲略微不快的声音让我一下子望过去,男人们都在看我。

    我意识到怎么回事了,父亲已经叫了我好几声,我都能听见却没听见。叔叔们大概看了我“孤芳自赏”的全过程,我感觉照耀院子的白灯光顿时转向我,转向黑暗中的吸血鬼,美丽幻象化为丑陋真相。我将梳子放回挂衣架上,生拉硬扯面部肌肉,造出笑容步入院子。“叔叔。”我都不打算加“们”或说第二遍。他们看起来很友好,可能是真友好。父亲半板着脸半微笑,若旁边没别人,他的表情定会是“你是耻辱”。那是件小事甚至不算事,但父亲饭后的几句话可被概括为“我对你失望透了”。

    我再怎么用别的好去弥补都无济于事,那个失败的少女在他心里彻底定格了。从那天起我开始留长发,想要至少使自己看起来成为另一个人,一个从未失败、一片空白的人。在我时而勤奋时而懒散,最后考上Q镇的一所二流高中的时候,父亲作为木匠的技艺有了新突破,加上想要提高收入,他将工作从做家具拓展为室内装修。之前有些人对我说:“不想上学的话,下来跟你爸学做家具也行,女孩子劲不小就好说。”“我劲小。”否则一拳捣你脸上怎么样?我向对方露出腼腆的笑。

    父亲知道我对“女承父业”的态度,大概也知道我多少有点不屑和厌恶。他一次都没有建议我学做家具,不把我牵扯进他的工作。母亲觉得他疼我,我觉得他不指望我,情况在我读高中后变了。节假日里,有时他会让我去帮忙,当他的助手,干一些杂活。人都有惰性,因此每次我都先有些不情愿,答应他时用一个“嗯”,貌似毫无感情。我能拒绝吗?按理讲我能,他又不会绑我到工作的地方。假如我拒绝了,他会施加更多冷暴力,配以我母亲拐弯抹角地指责我不孝顺、不感恩,我再也没心思用违抗他而得来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所以,我有求必应,毕竟这在大部分人看来天经地义。

    一起干活时我们会交谈,信息量比我们平日里大很多,内容也更广泛。跟他干活虽然较累,但有时我有点开心,感觉他真的是我父亲。室内装修很可能是年近五十的他的最后一份工作,熟悉这份来回奔波、重复性强的卖力工作后,我时常同情他并鄙视自己——没有他将生活过成屎,就没有我将生活过成诗。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很勤劳,身体随之落下一些毛病。它们有时令他不得安宁,令我焦虑无奈。其实他不用那么拼,但“拼”可能是他为数不多的擅长的事。只有在他工作时,我才相信这个硬汉是一家之主。

    也许这世上有完美父亲,而我父亲起码不是最差父亲。他不打人,不怎么酗酒,很少赌博,竭尽全力养家糊口,作为长女我该知足。不知从何时起,我发觉有个遗憾可能永远无解:父亲和我走不进对方心里去。节日或生日聚会的茶余饭后,似乎只有我注意到独酌的他有些许落寞。我幻想自己变成爷爷、奶奶或他儿时的玩伴,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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