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小雨。清晨,天上薄云似纱,东方流霞溢彩。
小镇的小公园里郁郁葱葱。梧桐、榆树、银杏、合欢、香樟、栾树、国槐、桃李杏、海棠,沟渠边还有垂柳。
沿主干道成排的法梧,高大得像汉子,通直的主干,树顶在所有树木之上,枝桠都向上开展,叶大枝青,亭亭如盖。
靠里,疏影横斜,绿冠葱郁如云。小叶榆树就像婷婷的少女,浓碧鲜嫩。三角枫更似小家碧玉。去年干旱使银杏早早落叶,今年没有结果,但依然仪态万方、雍雍华贵。合欢树疏朗,仲夏还是花期,满树花开如戏台上千万翩飞的彩扇,所以又称“扇子树”。
几乎每棵树上都有鸟窝。长尾雀用嘴啄树头上的枯枝做窝,而斑鸠却在草树丛中捡枯枝。一次一次又一次,叼着小树枝,凭空御风而行,各自飞向自家的巢。路上的人类来来往往,又何尝不是?
清晨的小公园莺啼燕语,千鸣百啭。林木间,鸟儿快速飘逸的影子,若隐若现地掠过道路和树林。公园夜晚的灯光吸引了很多飞虫,早起的鸟儿找虫吃。
大咧咧的花喜鹊,器宇轩昂,与人没有丝毫隔阂。“喀、喀、喀…戛戛、喀喀…”在楼顶墙头、树干堤埂上,三五成群,摇头摆尾。飞行时整个身体成一直线,尾巴稍微张开,两翅缓慢地鼓动着。“喜鹊叫喳喳,好事到我家。”喜鹊又叫“报喜鸟”,受人欢迎。
花喜鹊 长尾雀(灰喜鹊)长尾鹊头部黑的发亮,尾部颜色稍深,背上的羽毛是浅灰色,用“呢喃”形容它的叫声最贴切。几只长尾鹊摇着长长的尾巴,像游鱼一样在合欢树上追逐,软语细声,甜的人心都化了。
八哥大模大样,在草地里左右摇摆,找落在地上的虫子。有只小花狗冲过来,八哥直起,又落下来。
“家巧儿”,大名“乌鸫”,全身都是黑色,游走于地面。吃饱了飞到树上唱起了歌,歌声明亮婉转动听,有时象笛声,有时象箫韵,韵律多变。因此它又叫“百舌鸟”。
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就像放学的孩子,一会儿地上,一会儿埂上,一会儿枝头,一会儿屋顶。
公园里婉转曲折的小路。因为久未清理,“道狭草木长”。杂草丛生,参差不齐,有如草莽。篱笆挤挤杂杂,黄杨树长势最好,零零星星点缀着粉红的荼蘼花。引得蝴蝶也跟着翩翩起舞,在花间叶隙时隐时现。
“开到荼靡花事了”。荼蘼花总是在开在春夏之交,等到荼蘼开尽了,一年花季也即将过去了。在苏轼的诗中“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所以荼蘼的花语是“末日之美”。
栀子花“碰鼻子香”。一般天亮不久,就被路过的人(多是老人)摘个净尽。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的是荷花。小公园边有条渠,渠里有好多睡莲。睡莲花的花语为洁净、纯真、朝气蓬勃、出淤泥而不染、不懈努力、高高在上、不谙世事、纤尘不染。世间最美好也不过如此。
公园里有曲廊供人休息。木质架子,顶上绿藤翠叶,一串串橙红色凌霄花,开得正盛,点缀着满园深绿。比拇指粗点的藤蔓,从廊边攀援,顺着架子爬到廊顶。藤攀木架,木架扶藤。世间夫妻能够互相扶持,便是上等的姻缘。
小公园建园之初,融进了“党建”红色文化。绿荫中处处可见“中国梦”、火炬、“镰刀锤头”、“入党誓词”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进门一道几十米长围墙,上有白底简笔勾勒的古人物肖像,和“仁、义、礼、智、信”六个正楷大字。公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立着高低大小不等的造景大石头,石头上刻有四首绝句诗,分别是“春、夏、秋、冬”。
《春日》宋·朱熹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夏意》宋·苏舜钦
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秋词》唐·刘禹锡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雪梅》宋·卢钺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朝阳透过重重叠叠的树林,照亮了树下草叶上的露珠。空气清新湿润,泥土和草木的香气扑人口鼻。
围墙上挂着横幅标语:“清扫清洁坚持做,环境干净真不错。”
一只走失的小奶猫,蜷缩在花台边。“喵”,清洁工的笤帚扫过,小猫叫了一声。在清扫之前,穿着红背心的清洁工老何提着一只桶,用钳子捡去昨晚孩子们嬉闹时丢下的白色垃圾。落叶、泥土和细碎枯枝被快速地扫进草丛里。
“您早。”“你也早。”陈正义早起到小公园里快走半小时,每天都跟老何打招呼。“您好细心,公园扫的这么干净。”
“老何是清快活,过两年就八十了,早晚扫大街,中午那么热还要下田,那么辛苦作甚?”老三老娘开老何玩笑,她每天来得早,走的迟。沿着公园转圈,在健身器材上踏太空步、拉伸肩背、压腿。
“你快活你家老三是大老板,不像我,八十岁老太扒茅草,一天不死一天要烧。”“你儿子跟我家老三同学,那年考上学校,放了好大一挂爆竹。现在当老师,你还不快欢。我家老三没考上,可怜背个化肥袋出去打工。”
老三老娘嗓音清朗,中气很足。她喜欢说老三的事。老三在合肥办了一个很大的建筑公司,开着几百万豪车。
老何只顾着扫地,一刻都闲不下来。
王奶奶正在紫薇树桠上摩肩,一树斑斓的“痒痒花”花枝乱颤。她七十整,早先在供销社,后来下岗,现在还在自己经营着二十年多前供销社的门面。自小就没离开过小镇,街坊大事小情都能说上一二。
“以前我的颈椎疼,整天缩着老颈。我天天在这个树枝上cang(摩),压着入骨,比瞎子按摩的都好。”“痒痒”树横生的枝桠,正好顶着王奶奶的肩颈,被摩的光滑发亮。
张老头一言不发,闭着眼张着嘴甩着胳膊。赵老头脑梗后遗症,嘴有点歪,每天早早来,迟迟走。
“俗话讲‘运动无正形’,运动就不能装模作样。”王奶奶cang完肩,又斜躺在扭腰板上左右摇晃。一群白鹭映过她的眼帘,自在悠闲。
“樊老奶奶可怜,死在家两天人才晓得。”孙老奶是个瘸子,她在腿部按摩器磨蹭。
“她的几个儿子丫头都不孝,白养了。把她一个人放在老屋里,还是老樊书记在世时候筑的土墙屋,又矮又湿,窗子又小。我有一次进去,屋里味道不能闻。”王奶奶说。
“老樊书记也不是好人,他家田在我家田上,不让我家过水,我家的田放不了水。有一次,三天我都没搞到水,他还幸灾乐祸。说我‘搞什么东西’,讲我不会做事。我就诀(骂)他‘妈你个逼,你还笑我,你个书记当铳了,你家田在上,我家田在下,你不让过水,我绕着放水,哪里放到水?’”“他就到我家婶娘那里告我状,讲我诀他,我家婶娘说‘秀英还好,讲情讲理的人,没事会诀你?’”老三老娘搭腔。
王奶奶和老三老娘都会说话。一般都是你起头说,我就附和。我引话头,你就听着。小公园其他七八个人基本都是做观众,听到了趣事,明白了道理,受到了教育。
渠埂椅上端坐着两个老人,垂目养神。人们从他们面前经过,似乎没有抬眉。
日头渐渐高起。清风吹来,伴随着阵阵清凉,空气就像泉水般空灵。青蛙“国国”地唱着歌。“苦恶苦恶”,阳雀清脆悦耳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掺杂着布谷鸟的“咕咕”幽远之声。
小公园门口两棵国槐枝叶茂密,阳光下耀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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