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回到果园,习惯性走到妈妈的房间,下意识四下里张望,恍然醒悟妈妈已经不在了。塔斯比哈~盖头~香炉~香静静地卧在那儿,鼻子一酸,眼泪不由溢出眼外。把香炉的灰倒了,重新点燃一烛香,袅袅余烟中恍惚妈妈在叫我:燕燕,听,羊羔子的叫声,快去看,母羊又下羊羔了。
‘妈,我这就去看’。羊圈里,大羊在静静地吃草,没有羊羔的叫声,我瘫软无力地倒在石凳子上,往事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记忆中小学三年级那年,父亲边上班边偷偷摸摸做小生意。一次放学回家,亲眼目睹工商所胖所长领着人把父亲架着土飞机,身上搜出七十二元钱,三十斤全国粮票,十五斤地方粮票,逼着父亲交代投机倒把罪行。
父亲瞪着一双大眼,倔强的昂着头。在那个时候,农村好多老汉把他们家种的瓜果~鸡蛋之类,半夜偷偷拿到我们家,再由父亲偷偷的卖出去。
我只记得,那时候的我最开心,每天书包里有各种水果,每天上学都有一毛钱,一毛钱能买9个水果糖呢。
看到父亲被架着土飞机朝工商所走去,惊恐中我突然间疯了似的冲到父亲前面挡住去路,却被人轻易地推开了……
父亲病倒了,一夜之间天塌下来了。妈妈搂着我们姊妹五个,望着躺在床上的父亲,一宿一宿不睡,哭,眼眶干涩。妹妹~我~三姐,妹妹年龄尚小,饿的一个劲的哭。一个星期左右,妈妈开始找工作了,一个人干三份活,没人干的脏活累活她都揽下来。白天工地上干活用完的粗纱布被人扔掉了,妈妈捡回来用水洗干净,给我们缝书包~缝衣裤……
每年割麦子季节,天刚蒙蒙亮领着我们姊妹几个到地里捡麦穗,也有好心人不忍心抢走我们手中的麦穗,催促妈妈赶紧领上孩子快走。妈妈常对我们姊妹说:再苦,也不能苦了你们,我已经是睁眼瞎了,不能再让你们做瞎子,我要让你们一个个都识字。
小学五年级,政策似乎宽松了。妈妈开始打饼子卖馍馍,有些人没钱,妈妈也让把饼子拿走了,每天我睁眼的第一件事,洗脸梳头端起馍馍筐,拿着大盘子到车站候车室卖饼子,车站就在我家附近,糖酥饼~葱花饼,每次去,都能卖得光光的。时间长了,吃惯我妈饼子的人,一见到我就笑称:“饼子公主来了”。一晚上由一袋面粉增加到两袋,妈妈由以前的135斤骤然间下降到90多斤。她却依然用廋弱的身体支撑起这个家。
几年后,妈妈的饼子铺开成了饭馆,父亲的病也好了,能下地与妈妈一道经营饭店,我初中毕业后不久,招工了,有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来我们家吃饭的人很多,都记得我妈做得一手好饭菜,人又贤惠善良。
有一次我下班帮忙收拾饭桌,发现桌上有一个包,我用指尖挑开包,惊讶地冲妈妈喊道:‘钱,桌子上有一包钱’。妈妈把钱收了起来说:‘丢钱的人,一定很着急,说不准,一会就回来找了’。果不然一个半小时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四个人,神色慌张,急切地问一个包,装了一包钱,那是他们单位进货的钱,几十口人就指着它吃饭呢。妈妈不慌不乱问清了包的颜色~形状,把包递给了他们,其中一个人一把抱住包瘫坐在凳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临走,从包里抽出一沓钱硬要塞给妈妈,妈妈执意不要,轻轻说:‘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人,走了,我不解地问:‘妈妈,为啥不要’?妈妈说:‘孩子,记住不属于自己的,咱眼不热’。
二十三岁那年,我带着一岁半的儿子来到了妈妈家,父亲得的是舌癌,已经把妈妈折磨的枯瘦如柴。妈妈一见到我用她瘦弱的身体把我揽到怀里说:‘不怕,有妈在,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真真切切感受到:有妈就有家。
舌癌让父亲什么也吃不进去,脾气也特别大,妈妈总是默默地心甘情愿地为父亲做这做那。父亲最爱吃牛肉面,妈妈买来牛肉,炖的烂烂的,切的碎碎的,擀上一张面,精心地切成碎碎的小旗花,再和煮熟的碎肉煮到一起,再拿漏勺过滤,一小勺一小勺喂给父亲……就那么小半碗却要喂上一个半小时。父亲嘴里遗漏的汤汁,妈妈用手小心翼翼地拭去,每次喂着父亲吃完饭,妈妈会欣慰地一笑。
太阳出来了,我和妈妈慢慢地把父亲从炕上抬下,放在院子早已铺好的大棉被上晒太阳……父亲烦躁了,又从邻居家借来三轮推车,把父亲小心地抬到车上,我在前面骑,妈妈在后面扶着,夕阳下发现父亲紧紧抓着妈妈的手开心的笑着,妈妈慈祥的摸着父亲的脸……
“燕燕,撇什尼时间到了,我要洗小净,去太阳能给我接热水。”
“好嘞,我这就给您接热水去。”提着汤瓶直奔房间,水接满了,傻眼了,人呢?刚才还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在叫我,怎么……妈……妈………
我的心在痛,撕心裂肺的痛……
韵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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