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子越来越迷恋李林峰拿来的小说,她觉得书里的世界远比现实生活有意思多了,也公平多了。她尤其羡慕那些身怀绝技行走江湖的高手,他们可以路见不平就拍案而起,凭借一身傲人的武功为弱者主持公道,行侠仗义。每每看到这里,芹子往往控制不住地拍手称快,大呼过瘾。
书看多了,芹子开始用书里的正义去衡量现实世界,结果却越来越困惑。
很多事都出乎她的想象。来自不同村子里的学生,思想行为大为不同。
虽然王老师发誓要尽心尽力当好班主任,但是老老实实在学习的人却寥寥无几。雅芳是这类学生的代表,班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要去告诉王老师,王老师会立即把犯错的学生狠狠收拾一顿。在学习上,她从不松懈,每天勤勤恳恳记着笔记,积极回答问题,成为了每一个老师心中好学生的典范。
来自镇里的那些女孩子却很是看不惯雅芳,骂她不该背地里去老师那儿打小报告,只会死学习,就是个书呆子,告状精。这些女孩们的生活很是丰富。她们大多家庭条件较好,家里人给的零花钱够多,女孩子们就把重心放在吃喝打扮上。她们的服饰是最时髦的,她们的思想是最前卫的,她们的行为也是最出格的。
其中,有的女孩子已经和男孩来往密切。有书信往来的,有私下里一起去看过电影的,更有甚者,直接旷课一起骑车跑十几里外的水库去看风景找刺激的,也是不少。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令人头疼的是,这些人就算在课堂上,也只是在班主任王老师的课上装装样子,安分守己。一换其他老师上课,课堂就成了她们表演的舞台。数学课,老师虽然能拿粉笔砸人,但太爱迟到,动不动就去种自家的小菜地而忘记上课了。这群女孩就会趁机和男孩子们在一起起哄、对骂,甚至把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整个教室里乱成了菜市场,任凭雅芳吼破喉咙,也没有人理会。如果她去老师那儿举报了,过几天她的文具盒或者书本之类的东西准会不翼而飞。几次三番过来,雅芳心灰意冷,便不再管她们了。
还有一类人就是像芹子、李林峰这样的边缘人物。他们既不会老老实实地学习,也不会为了博得老师的好感而去告状,更不会和镇里的女孩那样无法无天。他们喜欢独来独往,他们做事只凭好恶,他们冷眼旁观着众生,却不做评价。
这样一来,镇里的女孩在班里就占了上风。对于女老师来说,来上课实在是一种煎熬,一种挑战,一种在生存与尊严之间必须做出选择的无奈与窘迫。
语文老师备课很认真,声音也很动听,芹子在语文课上还是愿意听老师讲课的。尤其是老师用拇指与食指捏着一根长长的粉笔,掌心朝外,背对着黑板就能漂亮地写出几个关键字时,芹子心里总是默叹:老师真是人美,字美,声音美啊!
然而,即便如此,那些女孩们也听不进去。她们在下面小声说着话,说到高兴处,就有尖利的笑声盖过老师的声音。老师此时往往是忍了又忍,那原本就白皙的脸更显苍白与悲愤。她要等笑声消失后再艰难地继续她的讲课,这样的情形她已习以为常了,就算她提高声音训斥几句,换来的也是更加放肆的笑声而已,她不想再做无用的尝试。
可是,人也有被逼急的时候。这天,她穿了一身白绒厚运动衣推门进来,优雅如天鹅般站在讲台上,开始了讲解。台下,居然一片寂静。
许是孩子们都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衣服,许是这等衣服只是穿在了语文老师身上才如此光彩夺目。反正,对于这些只以为蹬带裤、灯笼裤、老板裤是时髦的时候,语文老师用一身运动装轻而易举就打败了她们的审美观。
短暂的寂静过后,喧闹声还是响起来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乱得厉害。说不出什么心理,那些女孩子们变本加厉地和老师唱着对台戏。她每说一句话,下面就有人怪腔怪调地捏着嗓子模仿着也来一句,随之引起一阵哄笑。
老师那白白的脸蛋气得一阵阵发红,终于忍不住对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女孩呵斥了几句,结果,引来的是更大声的哄笑。爱模仿老师说话的女孩还把老师生气的话语又学说了一遍,终于把老师惹怒了。
她气冲冲地走到那个女孩面前,便指着女孩数落了几句,没想到,胳膊却被那女孩一把打开。老师急了,颤抖着抓住了女孩的衣领,女孩毫不示弱,也抓了过去。两人就用这纯对称的姿势僵在了教室中间。雅芳发现事态不妙,喊了几声见没人理会,便跑出去找班主任了。芹子心提了起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吆!要打架了,快拉开!”一个女孩喊了一句,就率先冲了过去,又有几个女孩也跟着冲上前去,把两个人围在了中间。
芹子吁了一口气,终于有人制止这场事件了!然而,后面的事情实在出乎她的意料。那几个冲上去拉架的女孩,原来都和打架的女孩是一伙的。她们借着拉架之名,只是拉住了老师的胳膊而已,顺手还你踢一脚,我推一把,合伙把老师推得一步步后退。
芹子看明白了,这是一场拉偏架,不由得火冒三丈,“腾”得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住手!”正在此时,王老师也闻讯赶来,大吼了一声!
芹子又慢慢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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