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惜死生侠情在
洞房花烛夜，却非金榜题名时。
何颜开就这样被自己的亲舅舅，送进了自己表哥的洞房。
晚上，李玉龙醉酒熏熏的走进了新房，看着眼前这个头顶红盖头，静静的坐在床边等着自己的表妹，不，是新娘子，李玉龙顿时笑出了声来。
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提着酒壶，走近何颜开，说道：“表妹，我们终于成亲了。今天是值得庆贺的日子。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说着，斟了一杯酒，递过去。
何颜开一动不动。
“哦，对了，忘记揭盖头。”
于是自己喝了那杯酒，伸手过来，将何颜开头上的红盖头掀开。
为了防止何颜开逃跑，也为了不让她吵闹，何颜开不仅被塞住了嘴，双手双脚都被紧紧的栓住。
李玉龙拆下塞在她口的东西，然后重新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说道：“喝，一定要喝。”
何颜开却哀求他：“表哥，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李玉龙端着酒杯，语无伦次，说道：“你不喝，那我喝。”说了，又自己把那杯酒喝了下肚。
李玉龙喝完了酒，把手一松，手中的酒杯酒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笑道：“这叫碎碎平安。”
然后又转向何颜开：“酒也喝了，现在我们该洞房了。”
说着，便向何颜开扑了过去。
何颜开手脚都被栓住，动弹不得。李玉龙扑过来，顺势被扑倒在床上。李玉龙开始在何颜开脸上亲吻，一股浓烈的酒味，让何颜开有些作呕。
“来人啊，救命啊！”何颜开叫喊了出来。
李玉龙停了下来，嘿嘿一笑，说道：“你傻啊，这里是我家，这里都是我的人，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你。你就乖乖的跟我洞房吧。”
说了，又一次把嘴向何颜开脸上凑过去。
“小云，你在哪儿啊，你快来救我，来救我啊。”何颜开细声哭泣道。
自从昨晚上小云被几个家丁拉出去之后，就再没有见到他，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然而对何颜开来说，自己现在已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多想他到底在哪儿。
“喂！喂！”突然有人拍打李玉龙的肩膀。
李玉龙停了下来，满嘴酒气，大声叫嚣：“谁呀这是，打扰我洞房，找死的么？”
他站起身来，只见一个大汉正瞪着他。
那大汉说道：“是我，你能怎么样？”
李玉龙正在兴头上，被他这一弄，顿时来气：“找死吧你。”
说着，捏起拳头，便向他打了过去。
不料自己拳头未到，却被对方一记拳头打在了脸上。
李玉龙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出来，几颗牙齿也掉落出来。
李玉龙顿时酒醒了一半，又站起来，喝道：“你是什么人？闯入我们家，想要干什么？”
那大汉指了指床上的何颜开，说道：“你的新娘子，我要了。”说着，转过去拉何颜开。
何颜开适才躺在床上，不知道此人是谁。
现在被他拉起来，才看清楚，这人右边边上一道长长的刀疤，正是之前在家里来强抢自己的那个刀疤大汉。
心中顿时大骇，此时此景，真是还在狼窝，却又串来一只恶虎，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李玉龙见刀疤脸要抢自己的美娇娘，自然不肯。大喊：“快来人啊，有人抢新娘了。”
那大汉吼道：“不要叫了，外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何颜开大惊，她亲眼所见这帮恶人的歹毒心肠，她所说的一切，应该不会有假。
只是李玉龙嘿嘿大笑：“你吓唬我啊？告诉你，老子不是吓大的。”
说着，又一次挥动拳头，向刀疤脸打来。
刀疤脸把刀一横，凌空一刀劈下。
顿时，李玉龙从额头到下巴，皮开肉裂，血流如柱。鲜血飞溅，溅到何颜开的身上。
“啊！”何颜开一声惊叫，不敢再看。
虽说李玉龙是个不务正业纨绔子弟，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现在却惨死在刀疤脸的刀下，也不禁为他感到悲痛和愤恨。
若不是自己到他们家来，也不至于给他们带来灭顶灾难。
从认识小云的第一天，就连累他跟自己着自己受难。虽然几次三番侥幸逃脱，但最终，还是因为自己而被自己舅舅一家给害死。
而现在，舅舅一家，也因为之前收容自己，最后也落得个全家灭亡。
何颜开突然感到，自己是一个只会给别人带来大灾大难的不祥之人。
刀疤脸就此抗着何颜开，出了李家大院，然后被推进了一顶轿子。匆匆而行，也不知道前往何方。
刀疤脸带着何颜开，匆匆的赶着路。时时提高警惕，生怕会出什么差池。
就在他们疾走如飞的时候，突然有人凌空而出，掠过头顶，落在前方，挡住他们的去路。
来人四十来岁，人高体宽，横眉冷眼，望而生畏。众人见得，无不一怔。
刀疤脸大刀一横，怔道：“又是你？”
此人正是大刀捕头卫护国。
那日卫护国瞧见这刀疤脸和蒙面汉劫持何颜开匆匆而去，于是紧随其后，到得一处僻静之地，这才突然袭击，击中蒙面汉后背，占取了先机，以致在后来的搏斗中，才能勉强以一敌二，将何颜开从他们手中救出。
今日再次相见，刀疤脸深知此人武功了得，而自己又一个人在此，不免有些胆颤。
卫护国说道：“留下轿中人，我留你不死。”
“口出狂言！”
刀疤脸挥刀过来，单斗卫护国。而其余的人，抬着轿子继续前行，跑得比先前更快。
卫护国见状，一记“蛟龙摆尾”甩开刀疤脸，然后跃身过来，大吼一声：“把轿子留下。”当即就是一刀出手，杀气横生，将后面的两名轿夫斩倒于地。
不想旁边的人倒也手脚快得出奇。两人刚刚倒下，轿子还未沾地，立刻又有两人补上了他们的位置，抬起了大轿，继续前进。另外的人见状，也挥剑来敌。
刀疤脸赶过来，伙同众人拦截。
卫护国眼见轿子越来越远，自己却无法脱身，不觉一声长吼，一记“风扫残叶”，寒光四射，杀气逼人。
众人都被连忙躲闪，卫护国再度跃起，直追上那顶轿子，又是一招“落地生花”，往那轿顶上一站。轿子落了下去，两根抬杠只在啪啪两响之后，断成了两段。
卫护国再挥动大刀，将前方二人斩于轿下。
“何姑娘，快跟我走！”卫护国掀开轿帘，欲要去拉轿中的何颜开。
然而当他掀开轿帘之时，只见一柄匕首嗖的向自己胸膛逼来。
卫护国急忙横起大刀，挡在胸膛，同时急忙倒退。
轿中跳出一个蒙面汉，顺势而起，步步紧逼，匕首紧紧的插在卫护国大刀之上。只听那蒙面汉厉声说道：“当日你暗算我一刀，今日我也还你一道！”说话之间加快了速度，更加快了力度。
卫护国看得真切，那匕首已然刺破了大刀，四分之一已经插进自己的胸口。
卫护国大惊，什么匕首如此厉害，竟然能刺破钢铁。如此下去，只怕要就此毙命。卫护国不敢多想，挥动左手，便向蒙面汉的面门拍去。
蒙面汉急忙翻身，闪过那一掌，手中的匕首，却留在了卫护国的胸口。
卫护国拔出匕首，夺路而走，逃之夭夭。
刀疤脸过来，向蒙面汉惋惜道：“还是让他跑了。”
蒙面汉悠然道：“放心吧，他中了幽冥玄铁剑，没有吴机子的‘蓝海之冰’，伤口永远也愈合不了，他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你把幽冥玄铁剑也丢了，回去如何向吴机子交代？”
“这个你更不用担心。吴机子说过，着幽冥玄铁剑与他有心灵之应，无论那幽冥玄铁剑身在何方，他都能找到它。现在即便是我弄丢了，吴机子也能找到。”
“如此甚好！我们快去看看那姓何的姑娘怎样了？”
蒙面汉点了点头，两个人立马调转方向，沿路而返。
山间丛林，一个满身尘土的少女正失魂落魄的奔跑着。衣衫早已被林中的荆棘划出了道道口子，手臂、腿上尽是伤痕。那张清秀美丽的脸庞已失去了本来光彩。
这人正是何颜开。
原来，那刀疤脸抬着何颜开的那顶轿子，到了中途，却悄悄的将何颜开换了出来，然后由那蒙面汉坐在其中继续前行，只是想以此为诱饵，引开想要搭救何颜开之人的注意力。而何颜开却由另外一帮人带着坐船从水路走。
两帮人马依计而行。
当押送何颜开的船只开到河上，前后距离河岸数里之地，正急行使，突然河中雾气腾升，将整个河面笼罩，看不见周围一切。
船头上，站着一个独眼大汉，手持一柄长枪，岿然不动。
见此情形，急忙大喊：“大家小心，当心有情况！”
众人顿时提起了心，开始小心注视船体周围的一切。
突然之间，只见一条大鲤鱼从河面一跃而起，嗖的一下跳到了甲板上。
船上之人一阵惊喜：“有鱼，这鱼居然自己跳到船上来了。”
“中午我们有鱼吃了。”有人还在说笑。
正说着，突然有人尖叫：“快看，好多的鱼飞过来了！”
一语未了，只见船体四周，在缭绕的烟雾中，突然飞过来无数的飞鱼，竟相跳入船只。无数的飞鱼突然袭击，鱼头撞击整个船身，只听的咚咚作响，偶有船身已被飞鱼撞裂。
独眼大汉蹲在甲板，一边舞动长枪，抵挡飞上来的鲤鱼，一边却在大喊：“这些鱼都发疯了么，有谁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回答，不少人被飞鱼撞伤，更有人被撞瞎了眼，倒在甲板哀嚎不已。剩下没有被击中的人，也躲在角落里惊慌失措。
鲤鱼袭击人，这要是说出去，也不可能有人相信。可是，这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所有人都处在一片惶恐之中。
却又在此时，只见一艘大船突然出现在左侧，以极快的速度超他们撞了过来。
独眼大汉所在的船只，竟然被拦腰撞断。撞击的同时，却又引发了大火，整个大船又被熊熊大火笼罩。
“救命！救命！”众人大喊，纷纷跳河。
独眼大汉急忙跳上那撞来的大船，想要一看究竟，是否是他们在搞鬼。
他提着长枪，在大船上上下前后奔走，整个船上空无一人。独眼大汉看着船下自己的船只被毁，自己的兄弟要么葬身火海，要么纷纷跳河，自己却束手无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独眼大汉仰天长啸。
他再次跳回到自己的船上，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要带何颜开平安的到达目的地。现在这种情况，尽管大家都急着逃命，而他却是不敢，他不敢抛下何颜开独自逃命，否则，即便活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独眼大汉回到船上，却再也找不到何颜开的身影。是她自己跳河了？还是被大火吞噬了，他不知道。只有痛心疾首，跪倒在船头。
任务失败，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反正是死定了，倒不如让着大火把自己吞噬，或者沉入河底，葬身喂鱼。
何颜开被押解上船的时候，就被点了昏睡穴，自己昏昏沉沉，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在岸边。
到底是谁救的自己，她却没有一点印象。
只是在昏睡之中，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在船上，听到有人在喊有好多鱼飞到船上来了。不多时，只见一个鹤发童颜、和蔼慈祥的道人，拉着自己，从船上跳了下去，轻飘飘的，从河面上走到了岸上。再后来，那道人对她说了些话，只是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却记不清了，只有最后一句话还记得很清楚：“在那树林尽头，有一个人需要她的帮助。你赶紧去吧，晚了，他会死！”
那道人说完之后，突然在她眼前凭空消失不见，何颜开大喊：“道长！道长！”从梦中惊醒过来。
何颜开看着自己已不在船上，而是身处河岸，身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树林？”何颜开这才想起梦中那道长的话，急忙起身，向树林中间跑去。
何颜开虽然累得气揣嘘嘘，但也不敢停下来，因为梦中的道人说过要她去救一个人，晚了，他会死。
虽然不知道这梦是不是真的，但是，她竟然能无缘无故的从船上跑到岸上，她相信，这梦是真的。
她一口气奔到了树林的尽头，果见一个人正躺在草丛，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
“卫叔叔？”何颜开一眼就认出了他。
此人正是被那蒙面汉用幽冥玄铁剑击中的卫护国。
卫护国的旁边，放着他的大刀。大刀中间，一柄匕首正插在其中，匕首上，血迹斑斑，已经凝固。何颜开认得那匕首，就是因为它，才导致那帮恶人要抓自己。只是当时看到那匕首在自己面前时，会发出强烈的绿光，但是现在，却并没有发光。
卫护国双手捂在胸口，胸膛的衣服已被血迹染红一大片。卫护国双眼微闭，呼吸微弱。
“卫叔叔！卫叔叔！”何颜开凑过去，轻声连叫了几声。
听到有人叫自己，卫护国微微睁开双眼。
“是你啊？你没被抓住，真是太好了！”他声若蚊蝇，却笑了。
“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只是突然感觉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说话之间，又闭上了双眼。
“你可千万不能睡啊！”何颜开焦急的说道。
卫护国不再说话。
何颜开轻轻掰开卫护国的双手，解开胸前衣服，只见胸口上，靠近心脏位置，一道小小的伤口，还在慢慢的冒着鲜血。
“怎么办？”何颜开有些慌乱。
“对，应该先止血！”何颜开自语道。
好在平日里跟着父亲，学到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而止血这一点，也见于她平时舞刀弄枪，不时伤到自己的胳膊腿，然后父母出来，用草药给她敷上，很快就好了。也因为这样，才知道一些如艾草之类止血的草药。于是就近找到了一些，用手搓碎，轻轻的敷在卫护国的伤口，然后撕下自己的一段衣襟，给他包扎好。
夜幕降临，夜雾渐起，百鸟也已停鸣，山林中格外的寂静。
何颜开静静的守侯在卫护国身旁，她不敢生火，怕被那些恶人发现。好在现在天气还不算冷，还能支撑得住。
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肚子真的好饿。独自的野外生存，真的很艰难。
何颜开不觉又想起了小云，他一个小孩子，都能习惯野外的生存，而自己比他大，却很不能适应。
此刻的她，是多么的希望小云的出现。
“小云，你在哪儿，还过的好么？”她心中想着。明明知道小云可能已经被李玉龙给打死送了性命，却还是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在这寂静的夜晚，荒凉的野外，何颜开望着天空的那半轮月亮，顿时感到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无助。
清晨时分，她才微微入睡。
朦胧中，一阵香气扑入鼻中。
何颜开睁开了眼，却见不远处，卫护国正烤着一只野鸡。
何颜开走过去，问道：“卫叔叔，你没事了？”
卫护国看了看自己胸前包扎的伤口，说道：“还好遇到了你，懂一些医术，要不然，我就死定了。”他似乎在说笑。
何颜开有些羞愧，说道：“只可惜我跟我爹学艺不精，所以弄得也不好，得赶紧回去救治才好。”
卫护国只是嘿嘿一笑，把烤熟的野鸡，撕下半只，递给了何颜开。
一边吃着，一边又说道：“几天前，我得到消息，之前在杭州的那帮人，已经想苏州过来，我担心他们可能发现你在这里，所以也赶来查探。没想到晚了一步，当我赶到李家的时候，发现已经遭人灭门，所以到处追查，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以为你又被他们劫走，所以跟他们打斗了一场，自己也一时大意，中了他们的暗算。还好你出现在这里。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发生了何事？”
何颜开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岸边了。然后我按照梦里那个道长说的话，就穿过树林来，果然看到了你。”
卫护国不觉大惊：“你说有一位道长，鹤发童颜，慈祥和蔼？”
何颜开点了点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卫护国道：“我只是听人说过，有个鹤发童颜，面带笑意，慈祥和蔼的道人，江湖上称他为慈善道人。慈善道人游走江湖，悬壶济世，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救济，但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看见过他的样子。还有传说，他的‘太虚幻境’，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未来，还能布设幻境，让一个一辈子活在一种梦境一般的虚幻中，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和痛苦。”
“真有这么神奇的事么？”何颜开瞪大了眼睛。
卫护国说道：“这个只是传说，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如果你真是看到了那个道人，又出现了飞鱼袭人的怪事，我想，江湖传说都是真的。而救你的那个人，一定是慈善道人。船只受到了飞鱼攻击，然后又是撞船，又是起火，这一切应该都是慈善道人布设的幻境，所有人产生了幻觉。长时间处在幻境中的人，就把幻想和现实融为一体，出现亦幻亦真，分不出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了。”
何颜开听了，忙问道：“那我现在是在幻境还是在现实中？”
“你用手揪一下自己的脸，看疼不疼。不疼的话，就是在幻境中，疼得话，就说明你活在现实里。”
何颜开果真抬手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脸，疼得大叫了一声。不觉佯怒：“卫叔叔你真坏，故意耍我……”
卫护国见了，不觉哈哈大笑。
这正是：不惜死生侠情在，何惧凶险道义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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