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菲的世界》中,哲学家打了个很美妙的比方来回答苏菲关于上帝到底存不存在的发问。他说,当我们阅读一本书的时候,书中可能没有直接提供作者的信息,但是我们能在字里行间间接发现作者的性格、态度和旨意;我们生活在世界上就像在阅读一本上帝写的书一样,这本书直接没有告诉我们上帝是怎样的,但是我们可以轻易地在大自然传达的讯息里判断上帝的喜怒和喜好。
显然,哲学家打这个比方的前提是「上帝存在」。那么,姑且沿着这个思路走下去好了。
假设我是一本小说的作者,那么我就是我笔下的人物的「上帝」了,我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我要为我的小说设定主角、配角和群众小厮。
主角总被我这个上帝偏爱着,即使他们历经磨难,也仍旧因具有某种我所钟爱的质量而在人群中显得高贵。曹雪芹不也在《红楼梦》中以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和又副册划分他笔下的女子的等级安排她们的命运吗?
主角和配角可能是竞争对手,不管配角多么优秀多么努力,他都没有主角的天赋和运气,他永远都无法超越主角,甚至还可能因为求胜心过切而走进极端,输掉气质输掉风度,最后连心智也一并输光。
那么,上帝在设计人和人的命运的时候,一定也是有所偏爱的?所以有些人生来就高人一等,有权影响甚至控制另外一些人的人生?
这么说上帝是不公平的制造者。
当然了,人们并不甘愿接受这一点。不甘愿的正是没有被上帝宠幸的人。
可是,真诚的作家总将写作归因于某种莫名的驱动和无法控制的冲动。
村上春树多次强调不是他写作品,而是作品让他写。作品本身已经在那里了,他只是受制于某种神秘的力量,必须把它诉诸于文字。村上在谈到写《奇鸟行状录》时说,「那个故事在等待我写它,我所做的不外乎把它顺利释放出来……由于写得太入迷了,以致最后阶段神志变得相当模糊……离开桌子后身体东摇西晃,好半天开不了口……」
玛格丽特•杜拉斯在《写作》中说,「写作是未知数。写作以前你完全不知道将写什么。而且十分清醒。」「如果你在动笔以前,在写作以前,就大概知道会写什么,你永远也不会写。不值得写。」「写作就是试图知道如果先写会写什么——其实只有在事后才知道——这是人们可能对自己提出的最危险的问题,也是最通常的问题。」
也许人类的故事本来就这儿,上帝是由于故事被记录的需要而存在的;也许上帝赋予了人类善与恶的两面及是与非的概念,但它不知道将在这本记载人类故事的书里写些什么,只有这个故事结束了它才能知道:因为故事的发展由故事中的人和事自行决定,上帝已无力控制它的方向和结局。上帝就像所有真诚的写作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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