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毛病了,大毛最近得了一种病,是一种说不出话的奇怪的病。不,不算是说不出话,她也不是什么都说不出的,只不过她想说什么最后说出来的都是“滚”。王大毛也不知道为什么。
王大毛,其实叫王大髦,是她爹妈特意查字典给她取的,希望她像城里人一样时髦。后来叫着叫着就成了王大毛。
咱们说说王大毛奇怪的病吧。
一天早上,王大毛像往常一样揉着惺忪的睡眼撇一眼对床的朱美丽,发现朱美丽正骑着被子睡得正香,便翻个身继续睡去,闹钟第三遍响,到了不得不起的时候了,宿舍里的人都迷迷糊糊的穿衣服。“又是美好的一天,先笑一个”,大毛想,她觉得早晨起来就笑的话一天运气都会好,所以她每天早上总神经病似的告诉自己笑,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这天早上,大毛强迫自己微了个笑之后,看了看其他人。“早……安……”王大毛打了个哈欠,咧开干裂的还带着刷牙前的难闻气味,和室友礼貌的道了声早安。她以为会有回应,可是让她失望了。
她尴尬了下床洗漱,上学路上。朋友甄芯转过头来问她“我们去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王大毛本想征求一下朋友的意见,但甄芯却说大毛在敷衍,大毛又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只能差异的看着骂了一句脏话走在前头的甄芯的背影。王大毛像做错了是又不知道哪里错的孩子一样,孤零零的跟在甄芯后面。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觉得自己要得脑血栓了,因为她走路向一边倾斜,总是向右倒,她的重心都在右边,她需要极力控制着她的倾斜的身体,她的头,她的肩膀,才能让她能正常行走,可是过度的控制使她走路更加不顺利,总是前脚脚跟被后面脚尖绊到,路人都纷纷盯着王大毛。还时不时的嘀咕一会。大毛只能飞快的走,脸上的肉在行走的过程中一扥(den)一扥的。大毛感觉灵魂都被前进的身体落出好远。
不管怎么样,大毛总算是到了教室,不过老师的课她一点也没听进去,她在想,为什么独自走路时身体会向右偏,为什么一大早和谁说话都没人理,为什么和甄芯说话时甄芯那么生气,还有,她总觉得自己说完话时不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大毛想了一天,晃晃荡荡的回到了宿舍,刚要进门,听见里面里面的人正在讨论她,气愤的、还给人一种义愤填膺的感觉。
“你们说王大毛是不有病,不愿意和她说话还没话找话,讨厌,故意的吧,看我们不顺眼咋的。”大毛听声音知道应该是宿舍一向说话最会引起矛头的舍长朱美丽。她就像用枪熟练的老兵,指向哪,枪就打到哪。可是早上她只说了句“早安”在没说别的啊,怎么不是好话呢。
“她觉着自己很高冷么,看她那极具有乡土气息的名字吧,还大毛,也不晓得她老子怎么给她去的名字”这是弥阳,平常看上去很柔弱的南方妹子。
“具有乡土气息,阳阳,亏你想的出来,够形象,确实挺土的, ”这声音够熟悉,这是和她每天形影不离的甄芯啊。屋里一片欢声笑语,笑声欢快的像一帮小孩子偷到糖一样。
王大毛心里难受,但是她不想也不能和她们全部翻脸,因为里面还有甄芯呢,她的朋友,至少大毛心里这么想。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大毛刚刚上楼梯时,突然发现她扶着扶手身体不倾斜了,那个困饶了她一天的问题,她终于解开了!她终于明白了,她独自走路时会向右面倾斜的原因:今天之前,她的右边一直都是甄芯啊,她自从上大学以来,就和甄芯相挎着走,对,就是甄芯,门内的那个,也是笑的最欢的那个。不管怎么说,她不能和甄芯翻脸。
王大毛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推开了门,瞬间连空气都凝固了,刚刚还像开了郭一样的宿舍没了声音,大毛没理会她们,坐在了凳子上看书。朱美丽凑了过来,异于平常的热情:“呀,毛毛回来啦!”
“来来来,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阳阳,你不说你和你小男友吃火锅去了么,你俩还干嘛了!说!”说完邪恶调皮的笑,她们又开始了讨论,声调、音强都比刚刚升了好几倍,“衔接的真不错,就好像刚刚讨论的真是这个一样”大毛撇了撇嘴,当然,她们没有看到。
“大毛,你吃饭了吗?”甄芯过来,亲切的问候,大毛看看旁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宿舍又静了下来,仿佛刚刚热闹的不是她们,而是大毛。
大毛尽量让自己忘记刚刚听到的话,尽量心平气和。大毛笑了笑,想说:“吃过了,谢谢。”话一出口,大毛慌了,因为她说的是:“滚!”大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说了一次:“吃过了,谢谢。”可是说出口的依然是:“滚!” 尽管大毛是微笑着说的,可那更严重。那边的甄芯已经在骂了
:“王大毛,你脑子有问题呀,我好心关心你,你还骂我,对你的真心被狗吃了啊”
宿舍顿时变得格外公正起来:
“大毛,你这么说甄芯多伤心啊”朱美丽很正直的说,那边甄芯已经哭了出来。
“对嘛,我们一个宿舍住着,都当亲人呢我们真心对你,你怎么能那么说呢”
大毛心想:这会说的好了,想必刚刚我不在时说的也不是假话吧。
“唉!快别说了,人家心情不好,没准一会把我们挨个骂了呢。”王大毛知道,朱美丽又开始了。这话一出,刚刚冷却的气氛又沸腾了。
大毛急了,她想开口理论,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想和她们翻脸的,她想质问她们,到底是谁把谁的心喂狗了,她想问当初从老家带果子给她们的时候她们怎么不这样啊。她想问到底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导致所有人都背后说她坏话的。
其实大毛知道,女生间集体说一个人的坏话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一群人,当中有一个开头的,便像绝了堤的洪水一样,那个人的缺点数也数不清,女生的最是很厉害的,尤其是找旁人缺点的时候。
宿舍人,逐渐静了下来,只是几个人不断的冷笑,闭着嘴,用鼻子发出“哼哼”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的,什么也不说,但是比说了什么还让大毛浑身难受,“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毛想:这也许是古代杀人的一种极其厉害功夫呢。大毛很想把她们按到地上胖揍一顿,可是大毛没有这样做,她选择心平气和的解释,大毛告诉自己这叫善良。其实大毛心里也明白,当有能力惩罚欺负自己的人选择宽容时是善良,可是当没有能力惩罚欺负自己的人时选择忍让那是懦弱,王大毛知道自己懦弱,但是她告诉自己,女人就是该软弱一点。大毛深吐了了几口气,像是把胃里的讨厌全部吐出去一样,缓慢开口:
“我们好好的吧”
刚一张口,大毛就捂住了嘴,因为她听到了那个字:“滚” 可是来不及了,其他人也听到了。 :“你还没完了是不!”
“………………””
“………………“
接下来的话王大毛根本没听进去,面对那么多张满口真情实意、一秒钟能张合几十次的“嘴”们。发出来的声音冲刺着王大毛的耳膜。大毛呆呆的看着那些“运动的嘴巴们”圆圆的,一张一合,他觉得那像极了爷爷家的要拉屎的鸡屁股,一张一合,噗嗤一声,鸡屎就落在了大毛的手背上,洗完手还有很强烈的味道,大毛熏得直呕,呕完忍不住闻,闻完又止不住的呕。大毛爷爷训她:“别闻了,都系掉了,你不闻它就没有味道了。” 大毛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在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爷爷说话这么有哲理,嗯,有道理,比得上亚里士多德了。王大毛得意的想。
回过神来,难听的话还在继续,大毛不理会,转头上床睡觉,谩骂声渐渐没有了,大毛睡着了,做了个很香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在乡下爷爷家,那时候还没有住到城里,和一大帮伙伴们脱掉小坎肩,穿着小裤头,管谁是男孩女孩,谁也不知羞。河岸两旁是淤泥,向外面平铺而去,离河水越远,淤泥越薄,再往远点,都是些干硬的车辙子印,还有深深地马蹄子坑,半干的泥土混着被踩进去的黄绿的马粪,大毛和伙伴们一蹦一蹦的跳过那些硌脚的土棱子。把鞋叭叭的扔到岸边的草丛里,赤脚踩过淤泥,扑通扑通一个一个跳进了大河里,仰着趴着,脚在沙泥里行走,石头还有点硌脚,在水中踏水,踩旁人的脚。用脚沾泥向其他小伙伴身上蹭去,抓起大泥巴糊向另一个人的脸,正玩的起兴,发现爷爷和其他家长拿着棍子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一个个扑通着连游带走的爬上了岸,王大毛找不见自己的衣服和鞋子了,看着满地的衣服,都不是自己的,眼见爷爷就要拿棍子赶上来了,王大毛越发的着急了。这一急,大毛醒了,看了一下周围,待她真心的甄芯,温柔的弥阳,顾全大局的舍长朱美丽。王大毛叹了一口气,回到了梦中,横竖是逃不过爷爷那充满担心和怜爱的棍子的。还是挨打舒服些。
王大毛从此,爱上了做梦,因为梦里,人们听得懂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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