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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习惯于夜宵这种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热衷于往冰箱里塞入各种各样的速冻水饺,以防备每晚突如其来的饥饿感。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对这份持续了蛮长时间的安逸感感到厌烦。
我总是习惯于在忙碌中寻找安逸,那是一种渴望,如同疲惫的旅人,对床,对美食,对美酒,对一切能让他感到舒适的事物的渴望。这种渴望隐藏于人的内心,无法制止,也无法抑制。然后这份渴望在深处慢慢发酵,最后弥漫全身。
对渴望过度的需求会让你慢慢地变得厌烦,厌烦清晨细碎的阳光,厌烦秋风扫过的沙沙作响,厌烦食物,厌烦生活,甚至厌烦周遭的一切事物。
只是我们无法选择,我们依然只能在这种厌烦中生活,为了某些利益,摇尾乞怜,如同久久没有进食的流浪狗,满眼的贪婪。
2
每天总是会在这座城市的微光中醒来,洗漱,吃饭,从冰箱里拿走一个苹果,然后叮嘱自己晚上回来要记得补充水果。偶尔也会在阳台处眺望,透过因高温而产生变性的硅基产物,俯瞰这座城市的一隅,熟悉而又满是陌生感。
在这座城市住了一年多,搬过三次家,从南搬到北,然后再从北搬到南,这一年似乎便是一直都这样过的。心理学家说过,这种行为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我很难在一个地方呆满三个月,我曾经尝试过,只是时间一到,体内的那种渴望便开始发酵,然后充斥着你的大脑,迫使你的全身细胞对外界事物作出一系列的排斥反应。恶心,呕吐,甚至对任何事情都感到无所适从。
3
许多年以前,我惧怕过黑夜,总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窗外的一点,然后在外界完全变的黑暗无比之前,将这一天的最后一点光亮狠狠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一刻仿佛圣光永存。
那段时间因为恐惧黑夜,所以恐惧睡觉,总是彻夜难眠,头脑一到夜晚的时候便开始变得活跃,仿佛过去的一天,一年,甚至十几年的信息都在那一刻涌了进来,就像坏了阀门的水龙头,浊冽的自来水,借着水压,喷薄而出,溅落四周。碎片过眼,历历在目。
这时候我总是会出去抽烟,楼道的拐角,冰冷的窗台。
将窗子打开,冷风飒飒,烟雾散了又聚。
秃了枝条的柳树,在黑夜里摆动着身体,就像招揽客人的站街女,搔首弄姿。
许多年以后我不知道会不会回想起这样的一个场景,一个男人,因为无法入眠,而独坐在窗前,食指和中指间夹的香烟,在冷风中明灭可见。任何一个这种场景不能没有眼神的特写,只是我想象中的眼神是不存在的,完全淹没在浓郁的黑夜里,沉重的喘息声,就像是患了多年的重感冒,沉闷而又略显粗重。
只有我知道那是多么难熬的一段时间,侧卧,蜷缩,不敢闭眼,全身颤抖着感受着周身的黑暗。全世界的呼吸声都在逐渐平稳,那一刻我就像被抛弃了一样,我努力追赶,却只是徒劳。
那段时间我没有吃过药,我不想承认我病了,只有病了的人才会去吃药。那段时间的我就像倔强的孩子一样,倔强地睁眼等着周遭的黑夜,然后倔强地在黑夜里反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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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有段时间工作忙碌的让地铁成为与我接触最多的场所,每天踏上地铁才会觉得这是一天的开始。运行起来的地铁就像是一只极速的巨大的钢铁怪兽,每次到来都伴随着巨大的咆哮,然后在另一声咆哮中隐没于巨大的黑暗中。
怪兽将各种各样的人们带到他们想去的地方,每天都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们,它或许已经知道这里每个人的目的地是哪里。周而复始,永远不变。
我独自坐在地铁里,感受着因轨道连接处而发出的“咣当”声,看着对面因为黑暗而能看清自己面容的窗子,看着外面正在极速消失的广告牌。
那段时间我为了工作要坐两个小时的地铁,要确保准时在9:00的时候坐在去往公司的大巴上,然后开会,工作。
一切都像巨大的齿轮,在我的身体里不停地转动,周而复始,一成不变。
我经历过这座城市的早晚高峰,熙攘的人群堵塞了地铁站的所有出入口,那里嘈杂,喧闹,偶尔伴随着肮脏的字眼,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姿态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我在熙攘的人群中进入地铁,拥挤,嘈杂,气味儿浑浊。地铁开动,然后渐行渐远的站台变得无比空荡,偶尔也会有刚赶到的人,看着远离的呼啸,满眼的忧伤。那时候的我总是在人满为患的时候上车,然后在整节车厢里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下车,空荡荡的车厢任意走动,巨大的响声也在这空旷中回荡,一时间孤独感油然而生,毫无征兆,防不胜防。地铁站灯火通明,却依然是空无一人。
在这座城市,我学会了独处,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情,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在满是人群的商场里买东西。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里放着音乐。
那段时间我总是会在地铁上写东西,耳朵里的耳机却从不放歌,然后看着疾驰而过的广告牌,看着映在对面玻璃窗上的自己,文笔敏捷,思如泉涌。那段时间我写了很多东西,有自己,也有别人。我写过小七,写过达子,写过海博,也写过阿扁,写过周遭的一些人,他们聚了又散,像是多年前在楼道拐角处明灭可见的一点烟火,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那段时间抽烟很频,因为吸烟室在楼下,而且里面挤满了人,所以那一层的男厕总会聚集着我们这层楼里的所有男人,抽烟的抽烟,上厕所的上厕所。一切都结束后,便站在那里聊天打发时间,那时候的样子像极了上学时躲在厕所里抽烟,然后尽量地拖延到上课铃响的学生,铃响了,然后带着满身的烟火气,回到了教室。
楼下的吸烟室很小,那是一个近乎于密闭的铁皮容器,四周仅有的几个洞眼,排泄着里面浓厚的雾气,就像喷云吐雾的烟鬼,矗立在高楼大厦之间,享受着短暂的快感。很难想象那么小的一个盒子塞满人的样子,拥挤的没有一点缝隙,白色烟雾穿梭在每个人的周围,他们就像被束缚在里面一样,死命地挣扎,却又始终逃不出来。
5
今年冬天这座城市没有下雪,但是气温却是照常如旧,冷风萧瑟,黄叶堆积。
辞职,打包,搬家,我从一个地方搬到了另一个地方。从以前的忙碌中脱身而出,我本来想要完成一次期盼已久的旅行,只是原因许许,却最终失败。孤独地留在了这座城市里,然后等待着下次对安逸感的厌烦。
我许久没有写过东西了,并不是不想写,只是每到下笔的时候却发现少了当时在地铁上那种穿梭于黑暗中的紧迫感,就像风干了许久钢笔,在使用的时候才发现任凭你如何用力,怎么都不会在纸张上留下墨迹。思绪风干,墨水枯竭。
前段时间我会在地铁上读书,哪怕不为了去某个地点,只是单纯的为了读一本书。买票,上车,在巨大的咆哮声中,随着钢铁怪兽穿梭于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那一刻似乎找回了之前的那种感觉,紧迫,急促,轰轰作响。
6
我们总是从忙碌中生,在安逸中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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