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灯芯花颜
青年季羡林(6)“我虽然没有叹息过,但叹息却堆在我的心里”,国宝级的国学泰斗青春成长岁月
2017年11月18日星期六 天气:小雨
1935年的秋天,只提着一行车箱的季羡林风尘朴朴站在哥廷根明希豪森街20号小楼前,迎接他的是房东欧朴尔太太。几天前,她就已把儿子的卧室收拾出来了,她把家中的三楼租给了这位年轻的中国留学生。
季羡林穿过了一尘不染的楼道,地板天天打过蜡,光亮无比,房内家居整洁有序。欧朴尔太太是个有魔鬼一样打扫房间习惯的女房东。
站在小楼三层房间,季羡林泛起倦意淡淡地笑容,轻轻推开小窗,满眼秋天。
哥廷根的秋天是美的,美到神秘的境地,令人说不出,也根本想不到去说,有谁见过未来派的画没有?这小城东面的一片山林在秋天就是一幅未来派的画,你抬眼就看到一片耀眼的绚烂,只说黄色,就数不清有多少等级,从淡黄一直到接近棕色的深黄,参差地抹在秋林的稍上,里面杂了冬青的浓绿,这里那里还点缀着一星星鲜红,给这惨淡的秋色涂了一片凄艳。
安宁洁净的小城,有条不紊的房间,实在太让人惬意了,特别适合内向好静的,想要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学习的季羡林。
明希豪森街20号季羡林故居哥廷根小城,人口不过十万,学生就占了二三万,整个小城就是一座典型大学城,有四十多位诺贝尔奖得主在此读过书或教学过,是德国当之无愧的学术之都和科学中心。
在哥廷根留学的中国人不过三四人,季羡林结识了在此已居住五六年的章家太太和她的儿子章用。
这章太太出生名门,有七十左右了,英文是极好的。她崇拜英国,也继承了英国人的一份彬彬有礼中的傲慢与偏见。她有一个不错的让她骄傲的经历,自己曾是留英学生,做过孙中山的秘书,丈夫是赫赫有名的北洋政府总长章士钊,后来的新中国政协常委,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她一开口便是:“我们官家,你们民家,如何如何。”态度泰然,毫无忸怩。
儿子章用通常示意来者不必理会。他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一身书生气,身形削瘦,没有半分纨绔习气。他家学渊源,对中国古典文献有湛深造诣,却偏爱数学,于是来到这哥廷根数学中心攻读博士学位。
遇上季羡林,他是一见如故,倾力相助的。陪着奔波全城,注册选课,办理入学手续。他带着季羡林走熟了哥廷根的路,可季羡林觉得自己想要走的路还没有找到。
季羡林内心有意想学古代文字的,但究竟学哪一种,便不得而知了。
在离住所不远的席勒草坪,绿草如茵,古木参天。季羡林问章用:“我学希腊文和拉丁文行吗?国内刚好有需要。”章用沉默了一下,说:“你才两年时间,最多学希腊文了。德国的中学要读六年希腊文和八年拉丁文,你拿什么来竞争?”
经过考虑,季羡林决定釆用章用的建议,第一学期选课定为希腊文为主。
在德国,读大学是绝对自由的,想读哪个就读哪个,也不存在入学考试。想读哪个系就读哪个系,改系随意,选课随意,学文的可以听医学课。上课想来就来,迟到早退,完全自理。
有的学生几年来不停换大学,直到选中满意的为止。安定下来后再同教授接触,请求加入他的研究班,教授认为孺子可教,才会给博士论文题目。学生努力,教授满意了,再论文答辩及格拿到博士学位。
博士学位教授说了算,院长、校长、部长、董事长都没用。学生不拿学位也没人强迫,十年八年读下去,自己多保重,没人管你。章用就属这类,哥廷根六年了,没拿到博士学位,还在读。
然而,季羡林选读希腊文后并不顺利,感觉特别不好。1935年12月5日他在日记中写道:
上了课,Rabbow的声音太低,我简直听不懂。……如坐针毡,难过极了。……痛苦啃着我的心——我在哥廷根做的唯一的美丽的梦,就是学希腊文。然而,照今天的样子看来,学希腊文又成了一种绝大的痛苦。我岂不将要一无所成了吗?
有一个湖南的学冶金的留学生叫龙丕炎,主攻科技的却学了两学期的梵文。后来他不学了,把一本梵文语法书送给了季羡林。季羡林得到此书后爱不释手。
在清华大学时季羡林曾受到过陈寅恪的《佛经翻译文学》课的深深影响,觉得中国文化受印度文化影响太大了,如果想要对中印文化关系做彻底的研究,就必须要读梵文。
当把想法告诉章用时,章用一拍季羡林肩头说:“学梵文你小子可选对了地方。这哥廷根大学原本就有研究梵文的传统,梵文藏书在世界上是有名的。有个被称为活着的最伟大的梵文家的瓦克尔纳格尔教授还在学校任教过。好好干,我支持你!”
王子街21号的高斯韦伯楼,就是季羡林学梵文天天必去的东方研究所。当世界梵文学界名声极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瓦尔德施密特教授走进研究室上课时,看到选梵文课的只有一位中国的学生,教授仍欣然严谨地上完第一节课。
季羡林感受到了一个学者的庄严和崇高。在研究所的整面墙上,在镜框里贴着德国梵文学家们的照片,有三四十人之多,可见德国梵学之盛,这是一个多么令人骄傲的地方。
“这就是我要天天来的地方。”季羡林喃喃自语。他心中已经找到了他为之奋斗的方向。
交换生的两年,季羡林是在平静中度过的。每天早晨在欧朴尔太太家吃完早餐,然后出门去梵文研究所,不过十分钟路程。
路上有时会遇上SA和SS(希特勒的冲锋队和党卫军),着黄黑制服。SA和SS从未理会过中国学生,可能是中国的留学生人数过少的原因吧,没找过麻烦。中国学生说中国的早安、你好,他们说他的希特勒万岁,各行其是,互不侵犯,倒也和平共处。中国学生也从不和德国人谈政治。
没有政治的干扰,又有一个良好稳定的学习生活环境,季羡林这两年日子还过得有条有理的。
每每到了周末,中国的几个留学生就会约在席勒草地会面。这片草地终年绿草如茵,东面靠山,山上树木繁茂,大森林长宽各几十里。
山中有座俾斯麦塔,高锯山领巅,登临一望,全城尽收眼底。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在席勒草坪会面以后,有时也到山中去游逛,午饭就在山中吃。见到中国人,能说中国话,真觉得其乐无穷。往往是在闲谈笑话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等到注意到时间时,已是暝色四合,月出于东山之上了。
1937年,章用告诉季羡林,他家国内经济来源出了点问题,他和章太太要离德回国了。而此时季羡林的两年交换期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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