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脱我的裤子。
我的脑壳子虽然被破碎的玻璃片扎得跟太阳花似的,可脑子还是清醒的,我能意识到脖子以下的身体,我已经无力控制,没法顾及,但有一个道德底线一直藏在我的脑子里,那就是无论是断了的胳膊断了的腿以及被挤烂了的屁股,它们从存在到毁灭,有且只有一张脸,那张脸就长在我还算清醒的脑袋上,所以哪怕它们毁灭了,消失了,我都要保护它们的贞洁,不能丢了我这张脸啊。
我试着张了张嘴,嘴可以张开。
于是,我朝老张张开嘴,嘴张得很圆,我相信那绝对是我人生中张得最圆,嘴型最接近“操”的一次。那是我为我的尊严做得最后最无力的挣扎。
老张看着我圆张的嘴以及从嘴里流出的口水,误以为我是一条鱼,他笑着对旁边的长得像老李的老王说:“老王,你说人死了会不会托生成其他的动物。”
长得像老李的老王说:“那玩意儿谁知道,你问我不等于问一傻子,你还是问黄大师去吧。”
“不用问黄大师,我自己就参透了,你看,这人下辈子一定托生成一条鱼,你看他多会吐泡泡啊。”老张笑滋滋地看着我,他俩手一扯,扒掉了我的裤子,在扒裤子的那一瞬间,他还为褪掉了我的人皮,把我度化成一条鱼,感到发自肺腑的喜悦,那种成就感,让他面对我半年没洗换过,被尿渍浸黄了的内裤,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要杀了你。”我的嘴开开合合,脑子里燃烧的熊熊火焰,仿佛一只撕天裂地的猛虎。但不管我怎么努力,怎样愤怒,声音一点也出不来,我的声带还像被什么东西给抓在手里,不给它们颤抖的机会。
老张又要朝我伸出他肮脏的大手了,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听得朱大常爆喝一声,“住手。”
肉球正在密切关注着老张等四人搜身的进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拂尘一扬,插进了屋顶的吊棚里。老张四人仿佛早有防备,一个个迅速把头插进裤裆里,屁股撅得高高的,像一个个被揪掉了叶子的萝卜。
掺杂了乌烟瘴气的空气突然变得安静,飞扬起来的香灰,此刻“唰啦啦”落了下来,眨眼间的功夫,抹黑了众泥神的脸。唯独黄奶奶的依旧那么惨白,那么光亮,那两块巴掌一般的腮红,大概因为空气太过潮湿,一行行的血红的腮红水,从脸上流到脖颈上,又顺着肩膀流到了身上。一左一右的“养猪使者朱查聪”和“喂鸡罗汉季尚书”呲牙咧嘴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
所有人都静止在这样一个怪异的环境里,他们竖立着耳朵,等着,等朱大常下一步的反应,时间一秒一秒犹如一根根燃烧着的火柴头,一根接一根跳进我的脑海里,“哧啦哧啦”淹死了一根又接上一根。
从正午等到了下午,太阳都没了耐心,收了它五彩斑斓的衣服,回到深山里了。朱大常再也没发出一点动静,而肉球和老张四人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肉球保持着扔拂尘时,左手后甩右手上扬,大脸向上,门牙外翻,舌头横在左脸的模样。老张四人依旧是萝卜状,插在裤裆里的脸因为供血不足,变得黑青,眼珠外突,鼻孔大的像一只只填满香灰的香炉。
我想,这是哪个神仙给我们施了定身法吧。
哪个神仙有如此大的法力,能在黄奶奶的庙里施展法术呢,除非就是黄奶奶自己。
真神要显灵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