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生
南都的雪飘啊飘。
一月一号，雪，南都天气最近变的越来越差，像是青春期的少女，变化多端。
十七看着手中有些冰冷的面包，无奈摇摇头，晃荡在飘雪的街头。今天是他十七岁生日，正好赶上元旦，多喜庆的日子。可是他心头却不是那么高兴，倒是有些失落。生日当天只有他一个人，姐姐在忙着见客户，没空陪他，电话那头忙碌的声音告诉他晚上有惊喜，他却提不起任何兴趣。
冰冷的风吹散了十七的骨头。十七看到有家奶茶店，推门进去，暖风扑面而来，还能看见店里角落的圣诞树。
“喝点什么？”
“芒果奶茶，再一份芒果慕斯。”
店不大，刚好放下方方正正5张小桌子，大大的落地窗包裹着小小的店面，十七走到最后面的小桌子坐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慕斯。
十七数到第六口慕斯的时候，瞥见街对面蛋糕店的宣传人偶，一只可爱的，大大的熊，两只胖乎乎的爪子抓着新品蛋糕牌子在跟小朋友们做游戏。笨拙的动作显出一丝憨态，逗乐了十七，他觉得今天其实并不是跟不开心。
慕斯快吃完的时候，熊不见了，十七在人群中找了许久，终是看不见了。在愣神的时候，十七突然发现熊就在小小的奶茶店里，依旧穿着肥肥的布偶装，一扭一扭的朝他走来，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熊一屁股坐在十七对面，在十七惊愕的表情中褪去熊头，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少女的脸，长时间捂在熊头里，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嘴角，十七忍不住想要伸手去为她拨开。
我们暂且叫她桃子姑娘，她很活泼，一坐下来就跟十七聊上了。
“你怎么一个人？”
“呀，你也喜欢吃芒果慕斯啊！”
“天气太冷了，我在那里站不住，过来喝杯奶茶，老板应该不会怪我吧。”
十七一脸问号，怎么对面的女孩这么活泼。不过有个女生在旁边叽叽喳喳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可以缓解无聊。十七跟桃子姑娘聊了几句，大部分都是她说他听。
桃子姑娘不是南都人，是风城的，只是父母在南都，她过来读书，高三，比十七大一届，很巧的是，他们同一所高中。桃子姑娘继续叽叽喳喳，跟十七讲风城的东西，并且说，如果以后去风城要来找她玩，她要带十七游遍风城。十七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就这样完全的将自己交给一个陌生人，这样真的好么？
聊了许久，慕斯吃完了，热乎乎的奶茶也冰凉了，十七转头看见蛋糕店的老板正在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
“你的老板找不到你了。”
“呀，完了完了，我先走了，以后再聊。”
桃子姑娘转身急匆匆地走了，头发一甩，扬起一阵细风，像六月飘在风城的木棉花。十七看到桃子姑娘怀中抱着熊头，一直在跟老板道歉，待老板离开后，转身向街对面的十七吐了吐舌头，像一只活泼的小精灵。
晚上，十七看着姐姐买回来的蛋糕皱眉，这就是姐姐给他的惊喜，一个儿童奶油蛋糕。
“姐，我不是小孩子。”
“没事，蛋糕挺好吃的。”姐姐吃着蛋糕含糊不清的说着“不过蛋糕店有活动，好像中奖了，能拿一份芒果慕斯。”
十七翻了个白眼，好像是我在过生日吧。不过蛋糕店的名字让十七惊讶，小熊蛋糕店，这不就是下午那只熊工作的地方么？
这就是缘分吧，十七想。
十七怀揣着奖券，站在小熊蛋糕店门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桃子姑娘。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为了一块慕斯蛋糕？
“嗨，又见面了，好巧哦。”
“嗯，昨天吃蛋糕中奖了，过来领慕斯顺便看一下你工作的怎么样了。”
“那你运气可真好，昨天是你的生日么，为什么你一个人啊？”
“咳，我姐姐生日。”十七不知道为什么，就欺骗了面前这个单纯的女孩子。
雪还没化，偶尔冷风吹过，十七不禁拉紧了外套。坐在公园的座椅上，看着身旁吃慕斯的少女，好在很久以后他还能回想起这一天，记忆中芒果慕斯的味道永远是那么甜，少女的容颜依旧那么清晰。
“唔，风城很好玩的，我小姨做的蛋糕也很好吃。”
“你小姨是开蛋糕店的？”
“嗯，所以我特别喜欢吃慕斯，小姨的慕斯超好吃。”
“所以你在蛋糕店打工就为了慕斯？”
“是啊，我以后要吃遍风城的蛋糕店，然后自己再开一家，要做全天下最好吃慕斯给你吃。”
真难想像桃子姑娘这么爱吃慕斯，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有共同一个嗜好不是么，十七心里想。
元旦过后，马上就要考试了，学校弥漫着紧张的氛围，但是十七的心却不在教室，他在想桃子小姐。高三比高二更紧张，因为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每个人都沉浸在试题的海洋里，十七每次去找桃子小姐，她都趴在桌上与试题战斗，他只能在小熊蛋糕店才能和她聊上几句。
十七去蛋糕店的次数频繁了许多，都已经跟老板混成脸熟了。桃子小姐依旧那么爱讲话，但为了避免嫌疑，十七只是买个慕斯再跟她聊几句话便走了。十七觉得心里总是有种悸动，说不清道不明。
十七还是没忍住，他请桃子姑娘去看电影，就在那年的除夕夜。桃子姑娘睁着大眼睛，有慕斯吃我就去。最终十七拎着两盒慕斯，带着满头黑线走进了电影院。
爱情片总是让天真的小女生落泪，桃子姑娘也不例外，哭的稀里哗啦，十七也是束手无策。看完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就午夜了，十七提议去广场看烟花，桃子姑娘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
广场上已经有很多情侣在等待，手牵着手，她靠着他。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情侣，十七觉得有些便扭，就这样两人谁也不讲话，直到第一束烟花在广场上空绽放。不知不觉，十七牵起了桃子姑娘的手，他能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温度。
那天过后，他们谁也没提过广场上的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只不过桃子姑娘看见十七的时候脸蛋总是会不自觉地红起来。新学期很快就来，桃子姑娘也要迎来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十七偶尔会拎一分慕斯蛋糕给桃子姑娘补补脑。高考前一天晚上，他们坐在学校的操场上看月亮，静悄悄的，往日活泼的桃子姑娘也没了劲头。
仿佛是知道要离别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十七觉得不安，他不敢开口问她，他怕，怕不是他想的那样。分别时，桃子姑娘吻了十七的脸颊，依旧没有说话。
考完了，十七却找不到桃子姑娘。他去了蛋糕店，老板说她走了，提早结了工资。她到走的时候也没通知过他，十七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心好痛，心房中那带刺的蔷薇，每次起伏都痛的令他不能呼吸，他好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想起，这是六月了，是木棉花纷飞的季节，他又想起那天少女纷飞的发髻，嘴角带起弧勾，泪水模糊了记忆。
六月，木棉花纷飞的季节。
十七有去过风城，就在暑假，他找到桃子姑娘嘴中的蛋糕店，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可是迈开的脚步终是收了回来，他终是一个懦弱的人，自嘲一笑，罢了。
又是一个生日，他要十八了。没有冰冷的面包，没有忙碌的姐姐，十七总觉得少了什么。熟悉的奶茶店，还是那个位置，依旧隔着那扇窗，可是没有那只笨拙的小熊。十七明白丢掉了什么，是他逝去的青春。
十七的十七过完了，微微一笑。拿起勺子，嗯，慕斯蛋糕的味道一直都是那么好吃。
曲尽人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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