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庭风暖，小院霞明（一）

有村庄，有小河，有院落，才有真正的童年和故乡。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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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这个小院，现在也算是老院子了。在这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小院，我们姐弟三个度过了暖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直至外出求学，回来工作。父母则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他们一生中主要的劳绩都和这个院子相连。时光偷换，岁月流转，花朝月夕，风雨晦明。小院盛满了我们一家人的喜怒哀乐和浓浓的亲情，也默默注视着我家的日子一天天变得殷实起来。

八二年元旦，我们从街里老院搬家到刚落成的新房子里。其实那时是冬天，还没打院墙。父亲用成捆的干玉米秸排在一起，夹成厚实的篱笆墙，围成一个简易的院子。这种最初形式的院子很朴实，也很温暖。在这样简朴的院子里，我们一帮小孩子欢呼雀跃着，用手去接天上飘下来的漫天雪花，迎接着搬到新家的第一场雪。

说到元旦，那时在农村还是个很新鲜的叫法。人们通常都称“阳历年”，我妈也都是说“过阳历年”。但正在读小学的我们，宁愿跟着父亲用“元旦”这种说法，觉得很洋气。又加上元旦一过，离旧历新年也就不远了，我们就开始一天天盼望着过年了。

每年元旦，父亲总会从城里买回一本新日历。那时候日历、闹钟等刚在农村兴起，都是很新鲜的事物。我们对十二月份和二十四节气的最初认识，就是从日历开始的。日历上还有百科知识，像节气的由来，各种农谚、谜语、古诗等等，内容很丰富，是小学生认识世界的一个窗口。

2

八十年代初，三叔家、我家、四叔家先后搬到西地，为着下地干活近，村外也更敞亮。后来陆续有邻居搬来，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我们三家相距很近，三叔家在我家北边，四叔家在我家西边，都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后来听父亲说，若按老规矩，其实也应当是“哥东弟西，哥南弟北”。哥哥住东边，弟弟住西边；哥哥住南边，弟弟住北边。因东边、南边为尊为长。忽然想起我姥爷兄弟五个，所居院落也基本遵循这一布局。这可能多少还有一些旧时礼教的痕迹。

我家小院坐北朝南，约占六分地，基本是个规整的四合院。北面是三间堂屋，浑砖到顶的青砖红瓦房，我三叔家的也一样。在当时家家基本还都是土墙房子的时候，这样的砖瓦房是很亮眼的。后来，打起了院墙，大门留在东南角，又先后在西边和东边盖起了六间厢房，一为土墙，一为砖墙。父亲在院子里栽上了泡桐树和槐树，各种花花草草也在南边的空地上种起来了，后来就成了一个园子。

刚搬到新家的那几年，院子里年年有喇叭花的。后来为了把院子垫的高一点，又铺了一层土。随后的几年，喇叭花在院子里就没了踪影。有一年春天，我在院子西墙根看到一棵小苗，才一寸多高。但我认得它就是喇叭花小时候，这是院子里好几年没见了的喇叭花！我十分惊喜，告诉父母和弟弟妹妹，不要不小心踩坏了它，这是院子里仅有的一颗小喇叭花。

果然那一年夏天喇叭花长大长高，缘竿而上，绕篱萦架，开得十分茂盛。总也开不完的花朵，总也长不尽的花苞，每天早早在晨风中摇曳着，迎接朝阳升起。深秋时节，这一株喇叭花结了很多很多的黑色的种子。从那以后很多年，喇叭花便在我家安了家，年年自生自长，繁衍生息，以至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它们陪伴着我们姐弟几个长大、成家，现在仍在依偎并陪伴着渐渐衰老的父母，成了名副其实的我家的“家花”。

3

在上小学的时候，暮春时节，我们几个小姐妹在麦地里割草时，常常会见到刚从地里长出来的小杏树苗或小桃树苗，禁不住欣喜万分，赶紧把它移到自家院子里，栽在墙角边。每日浇水，数次看顾，期盼着它长大，能在院子里开花结果。但往往失望，不几日眼看着它蔫了，枯萎了。下次再碰到，仍是兴致不减，乐此不疲。

我最喜欢百日草这种花了。我们这地方俗称“灯盏子花”。八十年代的时候我家院子里种的可多了。多么圆整的花朵，多么鲜明的色彩，多么挺拔的花茎。它们鲜明的色彩映照了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那样亲切和温暖，那里氤氲了一个少女多彩的梦。所以看到它们，好似回到自己心灵的故乡，见到以前的自己。（与同学的对话）

百日草，我们这里俗称灯盏子花，茎杆挺立，花朵大而鲜艳，颜色丰富，好栽易活，花期长，是一种朴实又好看的花。还有万寿菊，桔黄色的花朵，在绵绵秋雨中匍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显得格外鲜明耀眼。它们曾在我家院子里生长了二三十年。看到它们就如同看到我的儿时旧友，我的兄弟姐妹，感到特别亲切。从感情上来说，它们都是我家的家花。

葫芦自古有“福禄”之意，广受人们喜爱。父亲喜欢赏玩，每年都会在院子里种上几棵。高二的时候，我学背了《滕王阁序》，觉得很好。有一天在葫芦架下突发奇想，要是能在葫芦上刻上字，字不就长在葫芦上了吗？一定很好玩。于是我找来一把小刀，在几个大点儿的葫芦上，刻上了“流丹”  “耸翠”，“紫电”  “青霜” 这样的字眼儿，自己还很得意。我刻的字随着葫芦一起生长。后来葫芦长大成熟了以后，父亲让我们把它们摘下来，摆放在条几上，一直摆放到过年。

麦穗花长得就像一棵小树，叶阔如掌，花穗粉红色，朴实无华。秋天落霜以后，叶片变得干枯，缀在枝头，在秋风中瑟瑟作响。父亲清理园子时准备拔除，晒干了当柴烧。我赶忙说先不要拔去，我还有点用。我没给父亲明说，其实我是想在枝头听一听秋风。枯荷可以听雨，枯桑可以听风。天风浩荡，天籁细细。我想好好感受一下，季节到来时的极细微的变化。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不算什么，因为它们都是极普通的草花。可是它们繁茂葳蕤，生机蓬勃，挨挨挤挤的在一起，装点着庭院，看着每每让人心生欢喜。嘉木繁荫，芳草纷披，花开叶落，雨雪风霜，我们看到四季在院子里走过。这使得繁重单调的农家劳作，有了一种舒缓的节奏，有了一种眼见的鲜明和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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