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死了,就在昨天。人之将死之际,却并没有什么回光返照,反而是痛苦地吞噬着周围的空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突然有些想笑,因为那个样子就好像一只青蛙。
我看向父亲,他在祖父咽气之前就已经在和殡仪馆的人通电话了。此时他还在外面喋喋不休,从他说话的内容来看,他并不想把葬礼安排得很隆重。
过了几个小时,一辆面包车驶进住院大楼,一群人冲进来,然后又退出去,祖父就已经在车上躺着了,身上还穿着蓝黑色的寿衣。
天色渐离,殡仪馆内偌大的广场只有两边零零散散几颗树,蝉声袅袅不绝,如同黑夜里升起的一缕细薄的烟。
父亲叫我回家把家里祖父的东西拿过来,我问为什么,他说占地方。
我回到家,一样一样收拾祖父的东西,他生前是个医生,但遗留下来的物件也只有几本医书,几盒他经常吃的药品。
我来到他的床前,在他的枕头下面翻找,找出来一个很多层的红色袋子,剥开一层又一层,最里面的白色塑料袋里,几张百元的钞票叠得很整齐,这是父亲交代我的,但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朝旁边瞥了一眼,床头是他生前最爱坐的一把椅子。或许沾染了祖父多年来的风霜,椅子摇摇晃晃的,不稳当,椅子的表面还破了一个洞,只要一坐上去,就能把屁股勒得生疼。
我问祖父,家里那么多椅子,怎么偏偏坐一把烂的,他说他习惯了。
东西不多,我一一收好来到殡仪馆。刚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震耳的笑声,我以为我来错了,可大门上赫然写着某某县殡仪馆,我挤了挤眉毛走进去。发现祖父的棺椁孤零零地躺在灵房里,棺椁前还有两个垫子。母亲在灵房外烧着纸钱,暗黄色的灯光默默吸收着浓浓的黑烟,也不知母亲脸上的泪水是被烟熏出来的,还是真的悲伤。
外面走进来一行人,他们交了份子钱以后径直走向灵房,在垫子上跪了跪,然后转身向隔壁的房间走去。
我这时才发现,那惹人不快的笑声正是从隔壁发出来的。我轻轻将房门推开,好像生怕惊醒什么似的,但是等我定眼一看,我愣住了。十几个麻将桌摆在宽阔的房间里,人们无论输赢,通通都在笑,密闭的房间里烟雾缭绕,父亲就在里面一桌桌地发烟。
我问父亲,为什么他们笑得这么开心,他说,葬礼是赌博的好时候。
我回头向祖父的棺椁里看了一眼,我发现他好像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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