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了结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半。
先前路上吹了点风，身体里的酒精被煽动起来，彻底地发挥了作用。我整个人都晕晕的，洗澡也没有让我好起来。
我脚步虚浮地走到床边、躺到床上，拉来被子把自己盖住，又把脚伸出来透气。我手里拿着手机，转来转去地摆弄着。开锁，屏幕上显示的还是那条信息，周穆南的名字赫然在视线的中心。按掉、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就在此刻，陈维杭经洗漱完毕，经过我的床尾、走到写字台那边开始工作。
他大概以为我已经睡着了，所以一声不响。因为是用笔记本电脑，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也很小。
他工作的样子很专注、很有魅力，敏捷而兴奋、直接而投入。这与他对人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对人总是客气且回避的。
我看得有些怔愣，直到眼睛酸得厉害，睁不开了。写字台那边台灯的灯光昏黄而温暖，陈维杭敲打键盘的声音成了很好的催眠曲，很快便助我进入了梦乡，浑然忘了手机还被我握在手里。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阳光明媚。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我稍微撑起身子、环视四周：陈维杭已经走了。
我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已经不在手里。把身体再撑起来一些、回头，便发现我的手机躺在床头柜上，上面还覆了张字条：我先走了，晚上见。有些东西既无缘看到，也不必强求。祝愉快，晚上见。
他又在说些有的没、玄之又玄的东西。
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事实上我却真的改变了本来计划的行程。一天下来，我就只在那几所大学附近转悠，混在学生堆里感受名校的校园生活，吃小吃，逛小店。
只不过，转了一天也没猜到陈维杭到底念的是其中的哪一所。其实，我也没有用心在猜。因为明天的见面，让我对游玩和猜谜都心不在焉的。
到了下午，我走得实在累了，便搭地铁回酒店。
陈维杭今天走的早，也没说今天晚上是不是也要一起吃饭，我索性躺在酒店房间里看电、等他的消息。
心里有事，让我没怎么注意到天色渐暗，电视里里的节目已经从电视剧，播到新闻，又播到电视剧。本来还有点又饿又困，洗了个澡之后就全都忘了。所以我又开始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
忙活到十一点多的时候，陈维杭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
他少见的得意扬扬，兴奋地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推进房间。要不是有床接着，恐怕他要直接把我推倒在地了。
我被他推的一屁股坐在床上，他紧跟着也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弹簧床垫猛地晃动了一下让我险些倒在他身上——还好他一把扶住了我。
接着，他拉着我的手，兴奋地跟我讲今天客户提出过分的要求，又怎么被他逼得妥协。
我被他拽着不得脱身，只好坐在床边听他把故事说完。
陈维杭说完了每一个小细节，才肯去洗澡。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刚才，我是不是很失态？”
“没有，只是……像个孩子。”这是比较中肯的评价。
“太高兴了，不好意思。”他挠着还没干透的头发，露出难得一见的愧色。
“没有人需要因为高兴的事而向别的人道歉吧？”
他笑了，还是像个孩子。
“你明天做什么？”
话题猝不及防地转到我这里，让我像小时候被老师查作业的时候似的低下头，声音哽在嗓子里：“见一个朋友。”
“哦。”他像是已然洞悉了一切，“如果明天需要我过去，给我电话。”
我没有答话，缩到被单里。
周穆南在望京见客户，我们约在了S大厦的空中咖啡厅。
中午12点，阳光灿烂。
我坐在遮阳伞下面，望着三十八度的阳光，嗅着手中的咖啡迷人的香气。
阳光中走来了一个高瘦的身影，西装笔挺，是我不太熟悉的样子。走近了，却是很熟悉的一张脸。
这张脸还是黑黑瘦瘦的，高挺的鼻子和浓郁的眉毛，加上让女孩嫉妒的浓密的长睫毛——一点都不秀气。他头发理得很整齐，用发蜡整齐的理好，显得整个人都搞大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没想到开场就是这样直白的质问，也许可以说明他还没当我是外人。
“我来北京玩，顺便……”
“怎么会来北京？”我差点忘了，他以前除了是学生会主席，还是校辩论队的。
“我有个朋友来北京出差，我正好休假，顺便来转一转。”终于把一句话说完了。
“男朋友？”
他的酸涩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不伦之事，比刚才质问更令人不快，以至于让我冲口说出：“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明明结束了！虽然他没有明说。
“我们，”
他还要狡辩什么，但我已经被激怒了：
“我们什么？我们没有分手吗？还是昨天那个女人跟你没有关系？”
他满脸惊讶，惊讶过后也只能无言以对。
事实胜于雄辩。
“苑婕，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北京的……其实，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他说的对，我知道他为什么来北京。所以我对他借助一个女人的力量上位的行为并不应该感到意外。令我意外的只他这样低的自尊和道德标准。
“我们本来就应该一直只做朋友。”
他看着我，眼中有些讶异，转而又是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他说：“你其实根本没有爱过我。”
“什么？”他知道什么？没有爱，怎么会有恨？怎么会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
“你始终不肯跟我走，否则我根本不会接受Tiffany。就连现在，你也是轻轻松松的就能说一句我们应该一直做朋友。”
“我不离开有我的理由，你知道的。”我深吸一口气，这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想明白了：“这就是你劈腿的借口吗？”
啪——玻璃杯被重重的按在桌面上，周穆南握杯的手半天才松开。然后，他瞪着眼睛，清清楚楚地吐出四个字：“你说的对。”
然后，是狠狠的尴尬。
明艳的阳光恰好被一朵云遮住，空气里都是怨恨，凝滞着。
可就在眨眼间，风卷云舒，太阳又出来了，陈维杭也来了。
陈维杭穿着白T，牛仔裤，干干净净的出现在我们眼前。
他从咖啡馆的入口，走到我们近前。我眼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却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站起身，不解的望着陈维杭。
他走到我身边停住、微笑，然后转向周穆南。
“你好，我是陈维杭，初次见面。”他伸出手，笑得像个王子在亲切地接见他的子民。
“你好。”周穆南欠了欠身，回我陈维杭的手，“周穆南，苑婕的……师兄。”
这个子民显然不想对他的王子卑躬屈膝。
“久仰。”陈维杭笑笑， 收回手，在我座位坐了下来。
我顺势往里挪了挪，变成了有趣的陈维杭和周穆南面对面的状态。
“你是苑婕的？”周穆南有些盲目的自信，又有些穷追不舍的倔强。
“男朋友。”陈维杭斩钉截铁地说。
周穆南没想到，我也没想到。
我心想：即使是演戏，也没有必要这么滴水不漏吧？对着他的朋友演戏就算了，怎么对着我的朋友，还是个前男友，也要把戏做的这么足吗？
“我到北京出差，就带他过来玩一下。我原来在这边上学，正好也可以让她见见我的朋友。”
陈维杭说的连我都信了。
周穆南不可能怀疑，却还是不死心，“可是苑婕她不喜欢北京，你也许不知道。”
“她不是不喜欢北京，只是不能离开D市。”
我忽然一阵心慌：什么时候，陈维杭竟然知道了我这么多！
周穆南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事实。再多纠缠，只会让他的失败更显而易见。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起身，说。
陈维杭比我先了一点，站起来，向他伸手。我也跟着站起来。
周穆南也不回避，伸手握了握陈维杭的手。说话，却是对我：“照顾好自己。”
他凭什么，到最后也要装得像个关心我的好人。
算了，都过去了。
“别看了。”耳边突然有陈维杭的声音，”你在男朋友面前这样深情地望着前男友的背影，不合适吧？”
“啊？”我回过神，瞪着陈维杭。他这个“男朋友”是当上瘾了？
“开个玩笑，点些吃的吧，吃完我们去退房。”
“你不必这样的。”
“你也不能一直憋着，这样对大家都好。”
“是吗？”
我有些不确定了：这样对我很好，心里的结算是剪掉了，以后都不必忧心，还出了一口气；这样对周穆南也算好，毕竟日后不必再有负担，可以坦荡的去追求他想要的一切；可这对他陈维杭又有什么好呢？他又不是我的真男友，对前男友断之而后快。
想不出答案，只好还是说那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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