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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生活里总有一个处女座的朋友,在我的圈子里,陈创算一个。
他跟我同个班,宿舍在我楼下。
大一军训,在操场上站军姿。南京的夏天无比燥热,口号喊得越想,汗就冒的越多。步子踢得越高,汗就粘得越紧。但是口号必须喊,步子必须踢,汗也必须流。
文科班男生太少,只能站一排。
我们这一排,只有陈创帽子笔直,裤带上的红星对准中央。
我瞅准了他,觉得他有强迫症,决定跟踪观察。
一连几天,他的帽子从来没歪过。
为了解除心中困惑,我穿着拖鞋下楼,吧嗒吧嗒敲他的门。门开了,我不由分说,问,陈创,你是不是有强迫症。
陈创在那拖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确定瓷砖能够干净地反光,才把头抬起,扶了扶眼镜,说,啊,什么叫强迫症。
我赶紧挥手,说,没什么,我就来看看你。
02
去年冬天,和女朋友吵架,我在女生宿舍门口,一等就是好几小时。
陈创路过,看到我蹲在铁门外,几片叶子从空中飘落,飘到我的脚边。他说,一航,走吧,别等了,你这样太可怜了。
我说,我不,我就要等。
他走了过来,陪我蹲着,说,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说,等到她出来。
陈创叹了口气,说,好,我跟你一起等。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陪我干嘛,天太冷,你回去吧。
陈创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说,我欣赏你。
我嘴角抽搐,你都说我可怜了,还欣赏我。
陈创把头低下去,眼帘突然关上了。他说,两年前,我也这样等过一个女生。
我说,你一定很喜欢那个女生吧。
陈创点了点头,说,嗯。
然后呢?我问。
然后,然后我就看到她和别人接吻了。
我吓得站了起来,眼睛瞪的更大了,你说什么?
他又说了一遍,这遍说的很快,语气却很平淡,“别人”,“接吻”两个字,轻缓地没有力气,听起来却极度刺耳。末了,陈创抬头看了看我,笑着说,当时,我气的都吐血了。
长这么大,听了很多故事,吐血,还是第一次。
他说,一航,你一定不相信吧,可这是真的。
我问,后来呢。
他说,后来,后来我就离开了。
陈创站在我身边,风吹过,又一片树叶落下,这回,落在了他的肩上。他的眉微微皱起,又忽地放松了,说,你喜欢的,是个好姑娘。
你忘不了她吧。我说。
我还喜欢她的。他笑道。
卧槽。我大吼,你还喜欢她?
是啊,他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她是我的初恋啊。
刚才那个伤感的他,忽然不见了,转而是一个懵懂青涩的男孩。
她这样对你,你还喜欢她?
嗯。陈创点点头。他说,早点回去吧。
我说,回什么回。你告诉我,你怎么就能原谅她了。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是我不够好,她才会跟别人走。她对我好过,就值得我一直喜欢。他说。
他刚刚站起,又蹲了下去,我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你怎么了。我问,陈创。
他说话吃力,说,没什么,我蹲会。
想念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会心痛的。就像一万只虫蚁在胸口咬噬,那绞痛阵阵而来,伴着回忆打乱血液循环。
他说,我陪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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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个学期。
高中朋友问陈创借钱,陈创二话没说,把钱转了过去。
那是笔巨款,是他好几月的生活费。
陈创没有告诉家人,一天十块钱维持,经常有上顿没下顿。
我们说,你别这样,会吃出病的。
陈创极力推脱,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我习惯了。
一学期下来,他瘦了二十斤。眼神空洞,人也没有精神。二十斤的肉从身上凭空消失,一堆骨架形单影只。
我和他坐在一起,他玩着手机,忽然笑了出来。
我说,瘦子,你笑什么。
他说,她回我信息了,我上个月发的信息,她回我了,真好。
望向陈创,陈创假装欣喜的眼神里,透着言不由衷的绝望。
一个月前的问候,半世纪前的心情。埋头过昼夜,孤身等四季。
陈创努力笑着说,能回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说,你是想做一辈子备胎?
陈创说,我不是备胎,我是黄金备胎。
整个教室安静了。周围人把头转过来,眼神汇集在这块黄金身上。角落里暗暗传来一声牛逼。
谁都为他遗憾,谁都为他不值。他就像落入了悬崖,死死拽着崖上的枝丫,红着眼等着那个人伸出手来,拉他上去。但是只有他不明白,推他入崖的,早就转身离开,哪会回头。
有的人死不瞑目,有的人粉身碎骨。失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沙场四处尘嚣,敌我短兵相接,她捅了你一刀,你哭着为她说好。
04
有回,陈创在纸上涂涂画画。自言自语,她会不会见我。
我说,你想干吗。
他说,我想去广西找她。
二十小时的卧铺,不过是太阳与地平线的距离。
我说,你想好了,那就去吧。
陈创看向我,你说,她会不会见我。
我叹了口气,要我说,我只会劝你放手。
他转头,继续写着,那个人的名字,充满了整张纸。
为什么有的人听不进劝告,为什么有的人甘心没有回应。
因为愿意,愿意得天崩地裂。因为世界很小,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隔壁班的女生跟陈创告白,说,陈创,我喜欢你,我从没见过,这么认真的男生。
我们起哄,答应啊答应啊你答应她啊。
陈创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心里有人。
我们哀嚎,你这是干嘛,有一姑娘愿意对你好,愿意陪在你身边,你非要等那个过去的人。
陈创离开了,他的身影果断而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他唯一决绝不了的,是那个故事里的女同学。
我们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好。只有陈创知道。
他一定知道的,知道她善解人意,知道她可爱的不可名状。陈创有血有肉,愿意倾尽年华,勾勒一个她。
两个人的故事,一个人记得。遗憾不遗憾,值得不值得,永远没有答案。
书本里的情节画上句号,电影里的字幕打出个再见,陈创的心上,没有忘记两个字。
陈创笑盈盈,回头望去,三年前的女生眉眼动人。
任凭人生海海,花朵娇翠欲滴,所有人黑白,只有她鲜艳。
让海枯看见石烂,让天涯遇上海角,我听见陈创抽泣的声音,我爱你,像三年前你爱我一样,我愿意,像蜡烛愿意燃烧,像飞蛾愿意扑火。
沙漠里,越野车起起伏伏,破了一个胎,换上备用的那一个。
嗯,我在等你,等你需要我的时候,任何时候。
总有人不顾前程,不慕名利,我不计较辜负,不想要世界,我只要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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