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响亮的号炮从苍灵军一方的阵地中响起。这一声炮响,不同于寻常的号炮,无比响亮,转瞬间即传播出数百米,直冲云霄。整片阵地都在同一时间听到这一声号炮。
随之响起的,是一连串沉重的轰鸣声。这炮声沿镇邪关南门正门前方的阵地向南蔓延,由近及远。炮声是有节奏的,分成好几组,不间断地冲击战场上每一名将士的听觉神经。
横亘在镇邪关南关正门前方的,是苍灵军中央军团和西北军团排出的炮阵。数百门射程不同、火力也不同的重炮按照各自的射程和火力排列成几条阵线,团团围住镇邪关的城门。距离城门越远的火炮的炮筒越长,炮口也越细,很明显是来自西北军团和苍灵国西北三行省的远程火炮;紧挨城门一线的重型火炮则以中距离和近距离火炮为主,炮筒一般不长,但炮口的口径却极大,有些子母炮的母炮的口径甚至可以和投石车投掷出的巨石的直径媲美。这些隶属于中央军团的重型火炮表面都用烫金镌刻着明亮的纹路,几道纹路在炮筒表面的中央位置交汇,组合成苍龙派的龙形标志。只见炮筒略微抖动,炮身上的龙头一缩,龙身做飞翔状,一颗猛烈燃烧的橙红色火炮弹便从炮筒中飞出,向对面的敌军阵地飞去。数百颗火炮弹在空中划出眼花缭乱的痕迹,大片浓烟汇聚成灰蒙蒙的烟云。随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连成一片,仿佛大地都已开始震颤。每一名火炮兵都咬紧牙关,奋力踩实自己脚下的土地,生怕一个疏忽便被火炮的后座力掀翻。
镇邪关城头上响起的,是一连串闷响。大片防御灵师在指挥官们的统一指挥下沿城墙和城楼排成战阵,释放出灵力防护罩,遮挡住城楼和城墙的顶部,以及沿城墙顶部来回跑动的大片士兵。这些防护罩全都紧紧挨在一起,连绵不断,中间没有一点缝隙,像一件棉袄一样紧紧遮盖住城墙和城楼。火炮弹命中灵力防护罩的表面,便立刻爆炸,激发出一声厚重的闷响。防护罩会猛地向下方剧烈塌陷,几秒钟后方能够恢复正常。每有一个防护罩破碎,便会有候补的防御灵师顶上,随后,医护人员会在指挥下护送负伤的防御灵师下城墙去接受治疗。
炮击已经持续超过一个月。自从苍灵军两大主力军团最初抵达镇邪关城门之下并发动初次进攻的那一天之后,苍灵军地面部队和战斗灵师部队便没有再次发动大规模的攻城,而坚岩军部队也难以组织大规模的反攻。坚岩军的指挥官索性命令全军收拢入城内,只依托城墙和防御灵师们的防护墙来坚守,连城墙周围的火炮、火枪和守城弓弩都大量撤下,改为加固城防用的石块、守城机关或钢铁重盾。镇邪关内的坚岩军完全转为守势,不再组织反击。苍灵军也没有急于强行进攻,只是趁坚岩军无暇反击之时将大量的火炮运送到第一线,随即开展炮击,用炮火压迫敌军。双方都在等待对方露出致命的破绽。
苍灵军指挥所内,几名将军都面向镇邪关南门的方向,双目紧盯在烟云间来回穿梭的大片火焰流星。不仅仅是他们,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护卫灵师以及驻扎在他们两侧的两个战斗灵师团的将士们也一样。他们谁都不敢放松,生怕错过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战机。无论是敌军防守战阵出现破绽,还是敌军灵师部队主动出击,都是一举破开整片防御体系的好机会。
“报告!”
两名传令灵师从天而降,迅速跑向指挥所的中心位置。两人分别从自己贴身衣甲内侧掏出一个被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卷轴,递到中将手中。
中将迅速地解开两个卷轴上的灵力封印,仔细地阅读完卷轴上的内容,随即用空间压缩将卷轴收纳起来,向两名传令灵师行礼。两名传令灵师躬身行礼,随即离开。
围在中将身边的几名将校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把目光投向他。一同转身的,还有穿插在护卫灵师周围的几名传令兵。他们都知道,这两道卷轴上面肯定有联合指挥部传来的新命令,或者无比重要的新情报。
“总部传来新命令,”中将的声音依旧沉稳,“命令我们加大炮击力度和频率,在最短的时间内,破坏敌军灵师防御阵。随后,再次开始攻城。”
将校们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因为,他们都能听出,中将的话还没说完。
“敌军增援灵师部队和魔灵导器部队将在另一名敌国灵将的率领之下到来,”中将说,“他们已经抵达敌军第二道防线。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三到五天之内,抵达镇邪关,与城内守军会合。”
“是让我们三天之内攻陷镇邪关吗?那未免太……”一名上校大着胆子提出质疑。
“不是,”中将摇头,“司令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可能地对敌军的战斗灵师部队造成杀伤,从而,为他本人扫除障碍。”
将校们纷纷睁大双眼,双目中隐隐释放出光芒。那是代表希望的光芒。他们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中将说到“本人”二字时,明显地加重了语气。他们全都明白,这句话的寓意是什么。
“少主和怒雷灵使所率领的截杀部队,已经取得一些成果,”中将继续说,“敌军的大部分秘密运兵道路已被切断。因此,我军将敌军逼回到正面战场的意图,很快就将实现。总部下一步的计划,便是抓住机会,对敌国中高阶灵师部队造成大杀伤,甚至是,除掉敌国灵将或高级将领。”
将校们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传我的命令!”中将高声向四周传音,“全体火炮部队,加强火力!集中火力,重点炮击主城门、主城楼和敌军最大的几个灵力防护罩!五轮集中炮击结束后,停止炮击!各战斗灵师部队,全部准备冲锋!重甲骑兵部队、攻城器械部队,准备进攻镇邪关南门!”
“是!”几名传令兵先后向中将行礼,随即撒腿就跑,分别跑向各个部队所在位置。几秒钟过后,他们便消失在将校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转瞬之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先后从镇邪关南关主城楼上和几个最大的灵力防护罩顶部响起。几个五彩斑斓的灵力防护罩先后被十几颗集中在一起的火炮弹炸碎,无数股灵力波动四处飞溅,将城墙表面两侧冲击出无数大大小小的缺口。随后,下一波火炮弹精准地落入灵力防护罩破损而露出的缺口,狠狠地命中城墙。许多残肢断臂和碎石随着爆炸所产生的气浪喷薄而出,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喀啦!”
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一段干枯的深褐色枝桠毫无征兆地断裂,从已经不剩一片叶子的树干上掉落。一砸落到土地上,它便立刻摔得粉碎。
干枯的地面凹凸不平,到处是奇形怪状的、一眼望不到边的沟壑。无数道沟壑在裸露得一览无余的浅褐色土地上相互交错,深浅不一而又此起彼伏,不仅把少数尚未倒塌的树木自然地分割成许多大小不同的区域,更将干枯的河道拦腰截断。到处是灰白色或焦黑色的浓烟,随风向东飘荡,从空中向下看,许多股烟气星罗棋布,倒是有点像某种求救信号。
河道中央到处是被人力或者灵兽的力量劈砍或者挖掘出的直线状深沟。十几道深沟毫无例外,都是长而狭窄,深度足有十米乃至十几米,宽度仅有二指到三指长,在干枯的河道表面和岸边来回交错,仿佛有一把巨大的刀在大地表面来回劈砍过。每一条深沟的底部都是湿润的,隐隐释放出如同人类体液一般的液体。某些深沟内部还释放出微弱的光芒。那些光芒飘忽不定,时明时熄,呈一种不太好看的、如同劣质油灯所发出的灯光一般的昏黄色。这种昏黄色还不停地变色,时而变得更明亮,时而变得更阴暗。
贺博岩站立在河道中央的两道裂缝交错之处,双脚分开,踩住位于笔直地交叉横跨河道的两道裂缝中间的两大块土地,闭紧双眼,开始运功。只听一声巨响,他的武灵镇魂宝印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瞬间长到和他的身躯一般大。镇魂宝印的表面狠狠地落在地面上,激起一声闷响。一道褐红色的正圆形灵力波动瞬间沿宝印边缘扩散开来,几次眨眼之间便覆盖住整条河道,以及河道两岸的大片土地。
大地开始震颤。被分割成许多块的大片土地在浑厚的土属性灵力的作用之下被整个打碎,随后像海浪一般上下起伏、涌动,并在这个过程中开始重组。大块的巨石和倒塌的朽木先后化为齑粉,融入到土地之中。除了少数侥幸存活下来的植被之外,方圆数百米范围之内的一切都开始破碎,重新化为大地的一部分。
贺博岩口中念动完全由古语组成的咒语,每个字都在他体内的灵力催动下,化为有形有质的实体音符,向四面八方扩散,再融入大地之中。一道道裂缝开始被填平,昏黄色的光芒渐渐消失不见。
过了许久,大地重归平稳。大片沙土随风四处飞扬,遮盖住四周的一切。
“填补好了?”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
贺博岩缓缓睁开眼,向上方点头。不需要确认,他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一道金光骤然从空中落下,径直落到干涸的河道中央,将漫天飞舞的沙尘分开。随后,金光分裂成两道,向河道左右两侧分开,将周围空气中的大片沙土全部清扫干净。河道四周明显变得空旷很多,因为大片枯死或倒塌的植被都已不见。不久之后,等到地下的灵脉恢复正常,促进植物生长的灵兽重新来到这里,这里就会重新变得生机盎然。
曹顺阳径直降落到贺博岩面前。贺博岩长呼出一口气,收回自己的镇魂宝印。一般情况下,使用镇魂宝印修复灵脉和地表状况对他造成的消耗算不上特别大,但这一次的情况例外。他已经连续修复五个灵脉中的关键节点和溪源森林中几乎全部的土地和河道,且没有休息。
“你需要休息了。”
曹顺阳从铠甲中掏出两颗金黄色的丹药,扔给贺博岩。他一同掏出来的,还有一个密封好的卷轴。
贺博岩接过丹药,一口塞进嘴里,双眼却紧盯着曹顺阳手中的卷轴。
“灵核谷传来的命令,”曹顺阳抬起手,扬了扬手中的卷轴,“孩子们的第三部分考核,照常进行。只不过,地点改成天柱山。主考官还是我。而且,主帅阁下让你尽快赶回灵核谷。”
“什么?”
贺博岩嘴角歪了一下。他本来想一把冲上去抢过曹顺阳手中的卷轴,但还是忍住了。
“天柱山?你没搞错?”
“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和你开玩笑?”曹顺阳把手中的卷轴向前递过去,“如果不信,你自己看好了。”
贺博岩没有去接卷轴,而是转过身,看向另外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存货下来的植被最多。只不过,大部分的植被也被烟熏得有些发暗。
“他们还太小。他们几个还都没有到五阶。现在去天柱山,怎么行?”
“你问我没有用。要问,就回去问主帅阁下吧。”
贺博岩用力摇头,像是想要把某些不愿意记起但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来的事忘掉。
“他们几个,体内蕴含的潜力,比我们几个都要大,”曹顺阳说,“主帅阁下相信他们,才更想锻炼他们。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这个我懂。”
贺博岩似乎有些不耐烦,一脚踩在河道边缘的一块大石头上。石头瞬间被踩碎。
“我也和你一样,”曹顺阳提高嗓门,“不愿面对过去的那些事。不敢去面对自己的那个她,更帮不了她。要不然,我们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行了!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贺博岩一脚踩在地面上,随即遁入地面中,消失不见。
曹顺阳叹口气,昂起头,转过身,看向另一个方向。那是偏北的东北方向。在那个方向,悬浮在空中的沙尘最厚,也最混浊。即使是风,一时半会也无法将它完全吹散。
2018.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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