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眉毛拧得越发厉害了。
但其他两人显然没关注他,夜泽报完家门也笑吟吟地问木菩心:“不知仙友是哪天?”
木菩心张嘴前又环视了一圈屋里的琴女弦姬,夜泽会意招手让她们退下。她这才道:“三十一天,木菩心。”
“哦,”夜泽若有所思,“那便是,司命神尊门下?”
木菩心迟疑了一下,仍是点头:“不过随侍,算不得什么仙君,叫名字就好。”
夜泽一歪头,请她入座:“菩心倒是没有神仙架子。”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木菩心笑笑,倒也不深究。
两人还来不及多说话,厢房外又有人谈笑着进来了:“不过下楼片刻,夜兄就搞了好大热闹。”
来人身材欣长,容貌昳丽,看穿着气度显然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他跨出屏风后看到木菩心脚上一顿,笑道:“嗳,我说这么大阵仗,佳人在侧,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说着便朝木菩心行了个礼。
木菩心也站起回了个拱手礼。
夜泽倒是坐得住,向来人简单介绍了木菩心,掩去了仙家背景,只道是同门友人。
又向木菩心介绍:“这位是容府的公子,慕世。”
木菩心眼光久久凝在他身上,直到慕世落座也没收回。
夜泽轻咳一声:“小二,再添一副,不,两副碗筷。”说着又为木菩心斟酒,“菩心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一杯薄酒聊慰风尘。”
木菩心又落座道谢。
那慕世也敬了木菩心一杯酒,随后便告辞:“实在不巧,府中有事,刚刚便是爹爹差人叫我,恕慕世不能久陪。”又转向夜泽,“夜兄务必要多留木姑娘几日,待我得空,一定领木姑娘好好转转晋阳,再尽地主之谊。”
木菩心也客套几句,随后才把慕世送下了楼。
“菩心这纸鹤有意思的很。”夜泽给她布菜,“像是三株木?”
木菩心点头,斟酌片刻还是道:“实不相瞒,之前我去过一趟赤水,欲求一根三株木心。本来只碰碰运气,没曾想还真有那么一株合适的,只是差了点时候,那三株木心被贵宗附属羡珍楼的人取去了。我听闻那是拍卖之物,遂又跟到敛光城,但又听闻这宝被人提前取走了。”她说着抬头看了眼夜泽。
夜泽边听边点头,又给另一个碗夹了许多肉食:“菩心把你那小宠物放出来吃点东西。”
木菩心见他不答也不多言,伸手把顾渊取下,放在了那碗前。
顾渊全无食欲,看都不看一眼便厌厌地缩回木菩心手边。
“它病了吗?”夜泽好奇道?
木菩心摇头,指腹轻抚顾渊:“不想吃东西?”
顾渊摇头,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木菩心委婉道:“其实,他好食烧鸡。”
夜泽一拍手:“那好办啊——小二,再添一只烧鸡。”说罢看向顾渊,“一会鸡腿都是你的。”
木菩心善意提醒:“他胃口好,能吃一整只。”
夜泽似乎被噎了下,又招小二:“那什么,再来三只烧鸡。”
顾渊:“…………”
顾渊不想显得太婆妈,等烧鸡端上来后便低头苦干。
夜泽也觉得顾渊的吃相有意思,看了几眼才把视线转回木菩心:“敛光城的那三株木心,确实是我取走的。”
木菩心道:“实不相瞒,菩心是为了司命神尊取的三株木心,如果夜道长肯割爱,尽管开口,菩心愿以百倍相酬。”
夜泽只是笑:“都说了相逢即是有缘,你便不搬出司命神尊,开口我送给你都可以的。只是实在不巧,我从敛光城取回来后,便直接给了刚才你看到的慕世公子。”他看了眼木菩心,“当然,这事细究起来算我横刀夺爱,这样吧,我马上问问总阁,那边应该还有余存,只是要送过来就得多等些时日了。”
木菩心心里叹气,那慕世身上三株木心的气息相当重,想来被人间偏方误导已经将其煎煮当药服了。她其实早有察觉,开口不过试试运气,遂拒绝:“多谢仙友好意,但我要的三株木心只能是刚落泥的,就是敛光城那一根,再捱十天半月我也派不上用场了。”
夜泽又是一阵自责,顾渊看着只觉七分假三分真,更看不惯他了。
木菩心不知看没看出来,但也还是劝慰了几句,又道:“说起慕世公子,他的气息很独特,像是个有仙缘的。”
夜泽捻了个酒杯,意味深长道:“菩心觉得,他像个什么仙?”
木菩心对上他的视线:“非人仙。”
夜泽笑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慕世公子一踏进来,木菩心就感觉不对劲,若不是地方不对,她都要立刻掏出寻引盘确定了。
而夜泽这反应,让木菩心多了几分把握。
只是不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夜泽看没看穿慕世真身,可否对他有所企图。
毕竟要真争起来,她自己肯定不能是夜泽的对手。
“那么,”夜泽慢悠悠道,“菩心又是什么仙?”
“菩提。”木菩心道。
怪不得佛性这么重。顾渊恍然大悟。
夜泽也有点惊讶:“佛木成仙,仙友前途无量啊。”
木菩心笑着摆摆手:“捡来的运气罢了。”
她没细说是怎么个运气法,夜泽也没细问,两人你来我往客套一番,木菩心便半推半就地应下地住进了夜泽安排的客栈里。
辞别夜泽,木菩心关上门后脸上的笑意便收敛起来,她散开神识检查屋子,确定无误后又捏了个禁制。
做完这一切,顾渊便见她神色凝重地取出一轮圆盘,那铜盘巴掌大小,上头刻着无尽繁复纹路,刚一出手,那古朴厚重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这器物有些年头了。
顾渊看着木菩心手上捏诀,嘴中念念有词,那古朴铜盘立即泛起细碎银光,上面的的铜针发出嗡鸣,片刻后缓缓指向了一个窗外。
木菩心拿着寻引盘开窗,眺望铜针所指方向,一片连绵的红砖青瓦。
容府。
那慕世,果然是!
木菩心目露惊喜,脸上凝重尽散。
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虽与那三株木心无缘,但这个收获却是多少根三株木心都抵不上的。
她脸上的惊喜之色根本藏不住,顾渊道:“找到三株木心了?”
木菩心摇头:“不是,找到我下界的目标了。”
顾渊早知木菩心这般神秘人物下界应该不会如他般无所事事,但不好问,也只是道了声恭喜。
木菩心眼光在顾渊身上转了一圈,道:“我得出去一趟,你在这儿等我可以吗?”
这还是相逢以来木菩心头一次不带顾渊随性,顾渊有些隐隐的好奇,但也不多问,点点头。木菩心出了门后又给房间加了几道禁制,这才离去。
顾渊爬到窗口,看着木菩心身影朝容府远去。他看了一会儿便蜷回来,试着运转了下体内稀薄的灵力,长吁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恢复人身。
左右也无事可干,顾渊索性打坐起来。
木菩心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顾渊盘着下身支棱上身的神奇模样。她知顾渊在调养,便接过小二送来的烧鸡吃食,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顾渊再睁眼时就见木菩心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眉头轻锁,显然在思考着什么。顾渊一动作,她便睁开了眼:“恢复得怎么样了?”
顾渊摇头:“你呢,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木菩心也摇头:“哪儿有这么容易。”
她才进容府没多久,竟然又碰上了夜泽。这家伙也不对她不请自来感到奇怪,拉着木菩心在容府遛了好几圈,腰上别的剑叮叮当当响了一路,最后竟然拉她到亭台中坐下非让她鉴赏那剑一番。
木菩心哪里懂剑,只依稀觉得是把不多见的神器,硬着头皮胡乱夸了一番,最后好不容易才脱身。
虽然那慕世没在府里,但木菩心勉强感应到了自己要寻的东西在什么位置,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你饿了没,夜泽给我们送了点东西,还专门又给你点了只烧鸡,我给你温着的,”说着撤了那罩在烧鸡上的灵力,“趁热吃吧,夜泽说那容小公子在容府设了宴,我们明天一起过去。”
顾渊被木菩心捧到桌边,看着那烧鸡道:“夜泽不简单。”
“嗯,”木菩心喝了口茶,“这人修为奇高,居然肯屈居下界,确实看不透。”木菩心扭头见顾渊直愣愣的盯着他,相处多日她已经能简单辨别那小蛇脸上的情绪差别,当下便问怎么了?
顾渊沉吟片刻,将夜泽那些无比鸡婆的飞升事迹道了出来。木菩心越听越惊讶:“仙尊?”
顾渊点头。
再是散仙也是仙尊,一个仙尊会来讨好一个普通富家子弟?
他难道真是看出了慕世真身?
木菩心眉毛又拧了起来。
这么云淡风轻一个人,最近皱眉的频率却相当高,顾渊也不多说了,低头啃起那都要吃吐的烧鸡。
木菩心思来想去也搞不透这夜泽意欲何为,又回顾了一下夜泽先前的作为,捋了几遍也没能吃透。那夜泽为人处事圆滑,说话也滴水不漏,那实在也没她谈过什么有意义的话,光说剑,甚至告辞时木菩心也满脑子都是剑。
等顾渊把烧鸡啃完,木菩心才回神,左右想不出来,不如见招拆招。她给顾渊铺好小床,道过晚安也上床休息了。
深夜静籁,那街上的更夫的铜锣声从紧闭的窗缝中传了进来,隐隐绰绰,竟是把顾渊叫醒了。
才一睁眼,顾渊就敏锐地感到了不对劲。
这屋的禁制被人破了。
他看到床铺上熟睡的木菩心,开口想叫,开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眼睁睁看着大门开了小缝,他被一股强大的拉力吸着往外去,半点挣扎不得。
等他一出门,那门缝便缓缓合上了,顾渊看着仍旧熟睡的木菩心,神智越发不清。迷晕过去时勉强回头,看到了一张十分女气的脸。
夜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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