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二】4.机场那些事儿｜东航空姐
前阵子放假回了老家，本来只是回去看看奶奶，不想途中竟然发生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
三月的东北依旧可以找寻到大雪侵袭过的痕迹，广袤的土地上一片白茫茫的样子，阳光有些刺眼。远出连绵起伏的矮山上长着高大的树木，满身生机。
如果你以为东北到了冬天只有荒凉跟雪白就错了，有些大片大片的树林也如同一片绿海，朝每一个来往的人挥舞着衣袖，却带不走云彩。
我坐高铁到沈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北京的温度已经稳定在零上了，而这里的温度还在零下十度左右，冻得我有些发抖。车站外面有很多招手拉客的司机——对于这些人我向来是不予理会的，理由很简单：怕被骗。
突然一个大妈走了过来，问我去哪儿，我看她一脸慈祥，说到去车站。
她环顾四周，一脸微笑：“走，四十块钱。”
“哦？四十啊？那我不坐了，谢谢您。”我抬腿就走，作为一个总在路上行走的人，我会把每段路需要花的钱都提前预算好，刚刚在导航上看了，路并不远，她听我口音不够浓，八成以为我是外地人，骗了我。
“哎，小伙子你等等……”
我的衣服被抓住了一个角，还是那个大妈。
“十块钱，十块钱我给你拉到最近的车站吧。”
哦，原来如此，她并非想骗我，而是想把我拉远点好多要点钱，我看了看四周的车，又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坐上了她的摩托车。
两分钟后她把我带到了一个车站前，而这个车站旁边停着一辆出租车，我把十块钱递给大妈后她还是抓住我衣角不让我走。
“怎么？又没少你钱。”我瞪了她一眼。
她赶忙把手松开了，又是嘿嘿一笑：“你去哪儿？要不直接拼车回去吧，我帮你找一个。”我还没回答，她就去敲开了旁边那个出租车的车门，里面走出一个长相很老实的男人，一脸愁容，抬下巴指了指我：“你要去抚顺啊？”
“恩。”我点了点头，心想如果在外地这种语气这种动作跟我说话我一定觉得是有恶意或者找茬，但是在东北就不会这样想了。
车上还有另外两个人，大妈走时看都没有看我，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怎么样，好事儿我都想着你呢吧。”
一路平安，到了抚顺，途中那两个拼车的也下去了，只是刚上车的时候发生了的一点事儿不太愉快。
刚上车的时候车上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空座，司机把我们拉到远离车站公交站的一个十字路口后下了车，开始不断叫嚷招手，希望再多拉一个人好多赚一份钱，半个小时后我们按响了他的喇叭，他回到了座位上，骂骂咧咧的：“谁他妈按的？催个**？”
看了人不可貌相这件事在很多时候确实适用，刚刚那么沉默的人骂起来比说相声贯口都利索呢。
车子再次行驶了起来，我的内心开始欢呼雀跃，一年多没见奶奶了，不知道她的白发又添了多少，脑袋的病是否好些了。
到抚顺北站的时候司机问我还去哪儿，我说我要去清原，他说这么晚了你打不到车了，我犹豫了一下，觉得继续坐他车回去的好，走高速，他要我200块钱，我砍到150块钱，他打了个电话，内容大概就是让对方早点睡自己晚点回去。放下电话后他就同意了。
快到铁背山隧道的时候我给奶奶打了电话：“奶，我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家，是打车回去的。”
奶奶又骂我败家，浪费钱，我说没事儿啊，这点钱不算什么，应该花的。
放下电话我就睡着了。
车子突然停下的感觉仿佛美妙的音乐戛然而止一样，我头撞到了前面的座位上，有些痛。
“您这是迷路了吗？”我轻声问道，环视四周，杳无人烟。
“下车。跟我去那边上个厕所。”司机把车门打开，让我下去。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去。”
“留你自己在这儿，我不放心。”他上来拽我的手。
我盘算着逃离这里的可能，发现几乎为零。虽然这个男人长得看起来很老实，但是身材并不臃肿，跑起来追上我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树林跟高速路离这还有些距离，显然我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轮子。车钥匙还在锁上，但是我又不会开车，打过他的可能性也很小。
我下了车，跟在他后面朝那片树林走去，暗中思索等走近了我就窜进树林让他找不到我就是了。
我正想着往前走，猝不及防撞到了突然停下的他，刚想开口问什么，却被他一拳打到了肚子上，我吃痛弯下了腰，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根绳子冲上来把我手背到后面绑到了我的腰上。
“你这是……绑架？”我面无表情地问道，还打了个哈欠。
他又拿出一根绳子把我绑到了树上，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点着了一根，也不回答我，叹了口气，又抽出一根，问我：“你抽吗？”
我也不说话。
起风了，有些冷，树林中有沙沙的响动，仿佛随时都会有猛兽冲出一样。他裹紧了大衣，用力吸了一大口烟，把烟头抛到了雪堆里。
“你身上有多少钱，我需要钱。”他突然开口。
“哈哈。”看到我笑了他的表情有些诧异，“谁不需要钱呢？我没有多少钱。”
“那就让你家里打过来吧。对不起。我……”他突然停住了，有些哽咽，转过去好半天不说话，我手上在用力地挣扎着想要把绳子挣断，但却无济于事。
他把我的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拨通了最上面的那个电话。
“老太太，你孙子被我绑架了，你想要今晚看到他立刻给我打几万块钱吧。”他说完把手机放到了我的面前，朝我使了个眼色，希望我跟他保持一致。
“奶，你早点睡啊，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我坐车回来正好遇到了我王大爷的儿子老曹了，你知道，我俩从小一起玩，他就喜欢恶作剧，别信他的哈，别等……”
男人有点恼羞成怒，一把把手机抢了过去，朝雪地里摔了下去。
“你他妈的。”他举起拳头朝我挥了过来，却只是砸在了树干上。“其实也不想这样……我女儿病了，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她……她头发都快掉光了……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想等了，我求你了，配合我，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我倒吸了口凉气，朝远处望去，高速路看起来并不远，每十几秒就有几盏车灯飘过去，这个男人果然还是有难言之隐的，这是我意料之中的。
“那她妈妈呢？”
“知道女儿的病后抛弃我们俩走了……”
我身子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
“都说妈妈这种身份是世界上最无私负责的，但是我怎么就偏偏找了那么个老娘们，*了个*的……”
他在自言自语地骂着，我却笑了：“呵呵，这说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相对的，况且您觉得您这种方式就算帮女儿治好了病结果会怎样？”
“结果不重要，治病最重要。”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其实我挺羡慕你女儿的，拥有你这样努力的、深爱他的爸爸。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认识一个男生，两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都不要他了，原因之一是未婚先孕，原因之二是父母都不怎么努力，而原因之二直接导致这个男生的家里人当初都不同意把他生下来……如果他爸爸有您这样还该多好，大概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他后来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您真的是一个特别棒的父亲，您女儿一定在心里把您当成偶像，超人，乃至无所不能的存在。”
男人的脸上有些晶莹的液体在闪光。
我一直很认同“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后一句，况且如果哭泣后可以振作起来，让一切变得更好，又为什么非要抗拒泪水，故作坚强呢？
“我……我不配做父亲，我都快四十的人，现在还在天天跑出租，女儿病了却拿不出钱……我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您别这样说，我觉得好像您在骂我爸爸连王八蛋都不如一样。那个不如王八蛋的人离婚后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加一起大概都没有我跟你接触的时间多。他要是也愿意抢劫来拿到钱让我过得更好就好了，像您这样毅然决然，大气凛然……而且更开心的是如果他这样做的话就一定会进监狱，我再也不用看到他了，真好……”
他听到我的话破涕为笑：“我没这意思。”下一秒，又是一声叹息，“你说的也对，我如果这样做了，说不定以后会坐牢或者判刑，那样谁来照顾我女儿呢？你跟你爸爸的矛盾一定会解决的，都有难言之隐……”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我的绳子。
我又跟他说了一些贷款之类的事情，希望可以帮到他，他感激涕零，送我安全低回到了家。
“奶，我回来啦。”我刚进门就用力地抱住了她。
她嘴角在笑，嘴上却还是在骂我，一边往厨房走打算给我做饭，一边问道：“你这死孩子，还当自己小孩呢啊？怎么这么晚才到啊？”
“咳咳……”我想了想，说道：“刚刚有人迷路了，我带他回家。”
“死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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