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几年前,由于父亲调动我们全家迁到西北一个边陲小镇。且不说那里环境恶劣,只单单就学已让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叫苦连天。
新家院旁有条石砌的,清可见底的小渠。这貌似温柔的渠水潺潺流动,却冰冷刺骨,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但渠边仅容两人挤过的沙子路是通往学校的唯一近道,徒步一个小时。另一条大路要经过一片嘿咻咻的,不知发生过万千故事的树林,而且必须经过五个丁字路口,两个闹市区事故多发段,才可以看见临马路的校门,骑车四十分钟。
学校座落在山脚下,被体育场和军分区紧紧相拥。由于占地太小,校内几乎没有操场。一进校门有条百米长的敞开式甬道,前面是一个小型篮球场,拐上两道弯陈旧的教学楼突立眼前,仿佛钻出的门神,把可爱的、调皮的、勤奋的学生统统保护在里面。
起初,哥哥不放心傻乎乎的我单独行动,每天天蒙蒙亮,他就踏着初秋的寒气骑着自行车送我上学,谁让他娇小的妹妹胆怯又不会骑单车呢。
高原的初冬冷的惊心,我不忍哥哥陪我被寒冷欺凌,就在一天晚饭后莫名其妙的迅速掌握了骑车的要领,可惜不会下车。
第二天,胆大妄为的我左摇右晃地驶进学校,心里美滋滋的。
第三天,我依旧穿戴整齐,意气风发地叫上同班女生,嘻嘻哈哈的驶向马路。刚跑过树林一半,我无意间朝林中瞟了一眼,只见风夹着怪啸盘旋在树梢,我突的一惊,车滑向被黑暗笼罩的坑中,我本能的捏了把前闸,自行车无奈又无情的将我重重地摔在车下,我慢慢地爬起,慌忙拾起书包,顾不上疼痛,飞似的逃离,眼泪直打转。好不容易赶到校门,早读铃声忽地响起,我顿时手足无措的冲向甬道,却忘记自己已迟到。
“下车”一个黑影大喝,我无能为力的向篮球场滑去,我惊慌失措的用脚置地,然后麻木的扶着自行车等待着无视老师检查的后果。十分钟过去了,我依旧静静地看着老师将懒惰者们一个个训斥回班,只留下形单影只的我。
他慢慢地走来,“为什么不下车?”
“我不会”,我低声呢喃着。
“啊?” “你家在哪?”望着他诧异的脸,我悄声回答。
“火车站”,也许是对我四十分中骑车的同情,或许是感觉到我会被车辆高峰期惩罚的危险,他语气缓和但不容置疑的说:“我现在就教你下自行车”。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车尾,丝毫不敢懈怠,可我那被寒风早已冻僵的手脚咋也不听使唤,十五分钟过去了,我毫无进展,上课的铃声也将再次响起,我倔强的不肯配合,他察觉了我的反抗。目光炯炯有神地命令道:“这几天早自习和下午自习必须到篮球场练车,我等你。”我狠狠的答应着,快速冲到车棚,胡乱塞好车,抹着眼泪奔向教室,心想我美女班主任肯定不会像他一样尅我。
刚到教室门口,大我八岁的女班主任已快步迎上来,她知道我刚会骑车,技术差的令人心颤。“没出事吧?”只这轻轻的一句,我委屈的泪再次轰然落下,我冻僵的小手,眉梢的冰霜似乎瞬间融化。老师把我送到座位上,低声问:“咋了?"我泣不成声的哽咽着,不知哪位同学高叫:“徐老师教她练自行车呢”。班主任愠怒地说:“你等着我,我去找他”,望着老师急速离开的背影,我默默地掏出铅笔盒,顿时目瞪口呆,我可怜的文具盒扁扁的趴在课桌上,文具全部粉碎。我无心上课,沮丧了一上午,终于完全理解了“祸不单行”的含义。
下午,班主任告诉我不用去学车了,但必须尽快掌握上下车的技巧,幼稚的我高兴的手舞足蹈。
从那以后我每天早早起床,提前十分钟到校门口,早早下车,推着我的私家车进甬道,直到我能够熟练的上下车。
事后听同学介绍,徐老师 家境贫寒,但非常勤奋,成绩异常优秀,当年全青海省考入清华大学的也就两三个,他是其一,遗憾的是因穷困无力支付学费,他被迫辍学,但自修完了大学全部课程。老校长念其优异,将他破格召回母校任教,他兢兢业业不久就荣升为副校长。我听的瞠目结舌,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满也飞的烟消云散 。
半个月后,我们毕业班的数学老师因病住院,徐老师竟然走进我们教室。他果然才华横溢,枯燥的数字在他的指挥下闪着光钻进我们脑壳。他在班中似乎最熟悉我,每堂课都提溜我,我不敢正视他,每每低头回答,更可贵的是他每次都给我的作业本上留下不同的批语,这些评语深深刻在我心里。
一个月后,他回到自己的岗位,淡出我的视野。
半年后,我离开校门。由于再次搬家和我多年后的远嫁,竟然失去了老班的一切联系,从此杳无音信。
如今,往事随着时间的流动很多已渐渐淡忘,但两位良师不同角度的关爱,不同风格的呵护却永远伴随着我,令我时时感动,时时挂念。
老师,如果当年你知道我的狼狈,你会怎样处理?其实我心里很感谢你,无知的调皮让我尴尬,但我真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老师,你们的名字早已烙在学生心里,叫出他们是对你们的赎渎,是对我心灵的惩罚。我也不想用“您”,那样会拉远我们的距离。
老师,学生祝福 五十奔六的你们幸福安康,桃香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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