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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又是下班晚的一天，坐车到家附近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这个季节的天气，天黑得早，外面已经整体暗下来了。从顺风车上下来，小萍突然看到手机上老公徐强的微信：“亲爱的，我回来了，娃在下面玩，我们今天在外面对付一下算了，好不好？”

小萍回了个可以，又立马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告诉老公自己已经下车了，叫老公带着娃现在下楼一起去吃饭。

徐强应声。小萍挂了电话。

今年武汉的天气异常的炎热，好在到了9月，一早一晚还是凉快了不少，这会儿一阵凉悠悠的风吹过，小萍晃了晃脑袋，感觉清醒了许多。

自从过了36岁之后，小萍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和精力越来越差了，每天上下班坐着顺风车，她都借着这个时间好好睡上一觉，否则下车后一点精神都没有。

可今天这一觉睡得太沉，直到顺风车师傅把她送到小区附近的公交车站，叫她，她才醒来，刚下车的时候她还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

想来，还是上下班距离太远的缘故。单程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每天花三个小时在路上，这通勤时间可真够长的。虽然几年下来，小萍看似已经习惯，但偶尔还是会在心底生出一股怨气。尤其是快到女人每个月那几天特殊情况的时候，体内激素水平的剧烈波动，常常让她忍不住莫名烦躁。可即便已经觉察到这种状况，她还是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妈的，这工打的，何时是个头？

02

从下车的位置到小区还要走六七百米的距离，小萍一只胳膊夹着一个黑色文件袋，一手提着每天带饭的便当包，没精打采地往小区走。

路上路过一家又一家餐馆，路边有店员不断地招揽客人进店，但到小萍这，那些招揽的人连问都不问一下，大概是每天见她从这里经过都看腻了。而且看她这模样，即使一只胳膊夹着公文袋很有点老干部的感觉，但她那瘦弱的样子也一点没有老干部的派头。对于眼睛雪亮的餐饮服务员来说，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不是个有钱的主，想从她口袋里掏点钱，恐怕比登天还难。

想想也是，一个每天赶着早晚高峰，中午吃着自家带的便当，每天跨越三四十公里上班的人，妥妥的底层人民，哪有什么消费力。

小萍突然在心里冷笑一声，有那么一丝丝难过。

回想起十几年前，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她可是那么意气风发，朝气蓬勃，信誓旦旦要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要从那个贫困的小山村村民华丽转身为城市新市民。

可转眼十几年过去，看起来，她确实有了车、有了房、有了娃、有了家，可为何拼命奔波十几年，此刻还在底层，每天还要疲于奔命呢？难道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一瞬间，她联想到几天前某个微信群里有人调侃的一个字——通勤牛马，形容她这状态，实在太贴切了。

对，就是通勤牛马。

03

晃悠到小区单元楼下了，小萍自认为走得已经够慢了，可还是没见到老公的影子。再次拨过去电话，张口就是一句没好气的话：“你到哪儿了？还没下来？”

“我在电梯里啊，马上。”老公挤出一句话。

这个慢性子，干个啥事都磨蹭，小萍忍不住在内心嫌弃起来，结婚这么多年，永远都是“三棒子打不出个热屁”的状态。

正在烦躁间，老远有个小朋友张着双臂朝她冲过来，定睛一看，是女儿。小萍赶忙挤出个笑容，敷衍地抱了抱女儿，继续等着老公下楼。

等了许久，三个人碰了面，合计了一下准备去附近新开的那家社区幸福食堂和沙县小吃看看。

可等去了幸福食堂，到门口一看时间，店子马上就要关门了。本想掉头就走，可老公就是不死心，非要进去瞧一瞧。

推门进去，店员就热情地打招呼：“哎呀，不好意思，我们没啥菜了，你如果要的话，最后这两个菜凑一份，10块钱，看行不行？”说着指了指巨大的餐盆里面还剩在角落里的一点点干菜红烧肉和珍珠糯米丸子。

小萍看了一眼，觉得那两个菜就像菜场被挑剩下的边角料，果断地摇摇手，表示拒绝。

可侧身看了一眼老公，却见他露出了一副流哈喇子的表情，嘴上连连说着“好”，看上去像可以占很大便宜似的。

小萍很是无奈，觉得有点丢人，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打开手机扫码付钱。付完钱，小萍等不及地拉着女儿走出了幸福食堂，往另一家沙县小吃走去。老公迅速提着打包盒跟了上来，不停地说：“这个十块钱，多划算，我一餐就够了，多好。”那语气，像中了彩票一样兴奋。

小萍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又不好不说什么，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往前走。

04

在沙县小吃，老公反复强调，让小萍只用点女儿和她自己的饭就行，他就吃那份10块钱的饭就可以了。

小萍在征求女儿的意见后，给女儿点了一份排骨饭，自己点了一份卤肉饭。

其实，小萍并不怎么喜欢吃卤肉饭，尤其是晚上，她本来减肥就吃得少，但思来想去，看着老公那个馋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点了一份老公喜欢吃的卤肉饭，想着自己可以吃几口那份10块的，让老公吃这份卤肉饭就好。

稍事等待，餐上来了，分量巨大，小萍显然吃不了，便找老板要了个一次性纸碗，浅浅地分了一点点米饭，一点点菜，把剩下的饭菜都推到了老公面前。

老公不断地往小萍碗里夹肉，边夹边说：这个肉好吃，你尝尝。

小萍的心里有了一丝松动，就像已经晒干裂口的农田，突然有了一丝水流进入，水瞬间不见了，但土却松软了一些。

小萍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看看老公笑笑：“嗯，好吃。”老公咧嘴一笑，埋下头开始扒饭，一副无比享受的样子。

看看老公，小萍忍不住在心里揣摩起来。你说嫌弃吧，老公这些年对她是真不错，事事以她为先，事事以家庭为先，带娃、做饭、家务，算得上够居家、够温柔、够体贴；可你说不嫌弃吧，老公这些年在工作上还真是没任何上进心，每个月拿着几千块钱，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还每天乐呵乐呵的，真是一言难尽。

想一想，这些年，要不是自己辛苦打拼，工资一路上涨，一点一点攒钱买房、供房贷、养孩子，如果只是指望着这样的老公，她都不敢想这日子会过得有多憋屈。

哎，可能自己真没那个让男人养的命吧，所有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地打拼。

可问题是，我是个女人，我也会累，我也会烦，我也希望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啊。

想到这里，小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几个大口吃掉了饭碗里堆起来的红烧肉。你还别说，这10块钱的边角料，真好吃。

05

吃完饭，回小区的路上，老公嘱咐让女儿开单元门，他要绕一脚去联合一百。

看他疾步走入联合一百的背景，小萍内心的火噌地一下就起来了，又是去买烟，烟、烟、烟，离了烟会死吗？

但因为女儿就在身边，小萍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强按下了心里的火。

坐电梯上楼，回到家，女儿去做作业，老公开始又一屁股塌下去坐到了固定的阳台沙发位置上。

那位置基本是他的专座，这些年，每天晚上，他就一屁股塌在那里，抽烟、刷视频、看小说、傻乐呵。

可今天小萍就是有些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的感觉。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小萍本想爆发，但想到最近正在看情绪控制的书籍，又想到女儿就在房间写作业，几番思量下去，她还是硬生生压住了内心的火，轻声对老公说了一句：“少吸点烟，嘴巴味道有点大。”

老公一句话没说，本来想要点上的烟，停留在手上，犹豫了几秒，又放了下去，终究是没有点上。

06

本来小萍是很讨厌吸烟的。

还未结婚前，小萍的家人都没有吸烟的，她也很反感别人吸烟。可后来遇到了徐强，徐强信誓旦旦地说可以为了她戒烟，以彰显自己爱她的决心和毅力。

实际上，徐强也确实戒了四五年的烟，可后来结婚生了孩子之后，他慢慢又复吸上了，最开始吸得不多，小萍也为此生过气，为这事和他吵过架，倒不是觉得他骗了自己，更多的是觉得吸烟对身体不好。

可好在徐强吸烟的习惯还不错，从不在室内吸烟，即便吸也很自觉地去阳台、卫生间。再加上这些年，小萍在工作上见的人和事多了，也不觉得吸烟是多大错事了，就不再执着纠结这个事了，两口子之间也就相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小萍有时候也美其名曰，放过老公，放过自己。

就这样，老公也就顺畅地越吸越猛，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小萍明显发觉，老公吸烟的量更大了，每天1包都打不住，总是见他在买烟。

更为讨厌的是，最近几天晚上睡觉，半夜里，小萍不仅能听到老公的呼噜声，还能明显闻到老公嘴巴里呼出来的口臭味。

为此，小萍专门轻言细语地提醒过老公，让他少喝冰水，可以去洗洗牙，除除口臭，可老公完全不当回事，还辩解说，是体内的湿气太重，慢慢就好了。

这不，这一回又看到徐强买烟，小萍难免就更厌恶起来。

可问题是，每次说归说，徐强总是一句：“你看我也没其他爱好，又不喝酒，又不打牌，就抽点烟，也花不了多少钱。”每次都说得小萍登时就火冒三丈地想骂人。

是，你抽烟花不了多少钱，可这是花多少钱的问题吗？

你自己的身体不管吗？娃还没养大，自己年龄又不小了，不知道保重身体吗？

还有，你还好意思说你花不了多少钱，每天一包烟，算下来一年花的钱还少吗？

对比下你自己挣的钱，家里房贷、车贷、孩子上学等等所有的钱都是我在出，你还好意思说？

你个大男人……

可每次这些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小萍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因为她知道，这些话，太伤人。

可问题是，明明知道吸烟不好，可为什么这个人就是死活叫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