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

雪城

  我生活在地球最北端的小镇，这里常年覆盖着冰雪，我习惯称它为雪城。 

  在我的家乡几乎每个人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因此小镇修建了一个很大的教堂，在每个安息日小镇的人们都会聚集在那里进行仪式。也许是不相信神，或者是纯粹的不喜欢这样的活动，我常常在唱诗班的歌声响起之时逃离小镇。

  常去的地方是离小镇不远的小山丘，但我被警告不准靠近山顶的木屋，听小镇的人说那里住着一个老人，他是被神抛弃的孩子，他曾经背叛过小镇，因此被剥夺了小镇居民的身份。没有人知道老人的名字，也没有人敢靠近他的房子，人们只是在每一个夜晚看到木屋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烛光。

  童年的时候，母亲常常给我讲十二主神的故事，众神之王奥丁，雷神托尔，土地和收获之神西芙……。在许多个夜晚里我在暴风雪和神的故事里睡着，母亲的故事很多，我也在她故事的摇篮里慢慢长大。关于小镇，母亲也给我说过它的故事:在很久以前，小镇上的人们和老鼠发生过一次战争，老鼠在所有的木屋里安家，它们抢夺了镇上所有的粮食，小镇上很多人被饿死，人们商议寻找神来帮忙，也许是西芙，也许是托尔，反正最后老鼠全被赶走并被诅咒永远不能进入小镇。母亲也没见过老鼠，因此，在我的想象中老鼠应该是一个长着三个头的大怪物，对我而言它也是神话里的怪物。

  在小镇的日子里有六个月是极昼，还有六个月是极夜。在极夜的日子里是一天接着一天的单调与无聊，小镇像一个睡美人的冰宫殿，冰冷与死寂，只是在12点时教堂的的钟声响起时人们会慢慢挪向教堂做弥撒。

  当某一个12点的教堂钟声响起的时候，我再一次逃离小镇。

  我再一次来到小镇外的山丘，躺在雪原上看极光。雪城的极光可真美啊，美得那么梦幻，在古罗马神话中，黎明女神欧若拉掌管北极光，她代表着旭日东升前的那一抹黎明，为渴望幸福的人们指引着方向。而小镇的人们却认为北极光是天上火狐经过时，尾巴扫过白雪而激起的花火。我看着极光，听着唱诗班的歌声，沉沉的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了到麋鹿的喘息，我被它呼出的热气叫醒。醒来时我看到一个麋鹿在床边呆呆的望着我，在它的后面，一个老人正在熬粥，我意识到我在一个小木屋里，而屋外的暴风雪正在咆哮。

  老人救了我，没有他也许我就已经死在了极光之下。

  老人穿着与小镇居民完全不同的衣服，木屋里的摆设也像极了书上中世纪的风格。他看到我醒来，端着粥坐到了床边，老人把粥递给我，仍然一言不发。   

“老爷爷，这里是哪里？”我捂着仍然在发烫的额头，望着老人说。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指着粥提醒我喝完。

  我喝完了碗里所有的粥，额头好像不再那么烫了。 我隐约的听到了教堂的钟声，我好像离小镇不远，我突然想起了山丘上的小木屋。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母亲的告诫或者是小镇的传说。

  “老爷爷，您是山丘上木屋的主人吗？”我立起身来，看着老人说。

  老人仍然没有说话，离开床边去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老人拿着一本发黄的书向我走来。

  “孩子，你知道我的故事吗？”老人回到床边，笑着说。

  “您的故事？母亲没有给我说过，他们只是警告我不要靠近您的木屋”我如实回答

  “哦？你还太小了，小镇的人们也许知道我的故事”老人说

  “孩子，你知道很久以前的那一场战争吗？”老人继续说

  “您是说和老鼠的那一场？”我回答  “嗯，是那一场，我那时候差不多和你一个年纪”

  “您见过老鼠？它们是不是有三个头？”我很惊讶，我不相信老人活了这么久。

  “我见过它们，但是它们没有三个头，它们和我们一样，只是它们有着一双长长的耳朵，他们以前不叫老鼠，我们都叫它们精灵”

  “精灵？您说的是神话里的精灵吗？”

  我的话好像勾起了老人的回忆，他许久许久的都不说话，屋里很安静，屋外的暴风雪还没停，我听到小镇响起了很多次的钟声，也许是我的父母发现我不见了打算发动小镇的人们去寻找。

  “嗯，是精灵，孩子，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老人终于回过神来，只是他的表情有些伤感。

  “那时候的小镇并没有教堂，人们不相信神，因为他们知道雪山精灵会保护他们。那时候我和你一样，也总喜欢来这个山丘看极光”

  “我还记得遇到她的那一天的极光很好看，像往常一样我躺在这里看极光，心里想的是北极狐，欧若拉，还有雪山精灵。”

  “我隐约感觉到有一个人向我走近，我站了起来，看到了一个女孩，那是我第一次遇她，我不知道如何给你描述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天空的极光黯然失色。”

  “后来，我常常在那片山丘上遇见她，我也越来越喜欢去那里，从一周一次到一天一次”

  “我们慢慢熟悉起来，她说她住在雪山上的小镇，我很惊讶，我不知道那里还能住人”

  “接下来是一连六个月的极夜，人们无所事事，单调，无聊，可是我却很开心，因为我能在那片山丘上呆一整天，因为她一直陪着我”

  “我们一起看极光，看星辰，那时候的极光可真漂亮”

  “我发现我爱上了她，其实我早该发现的，早该在那片极光黯然失色的那天发现”

  “诶，如果当时不约着一起看星星看极光那就不一样了。星星太浪漫，有时候看着看着就想起她来。”

  “我给她袒露了我的心声，后来，在接下来剩下极夜的日子里我们使劲相爱”

  “她常常给我说起她生活的小镇，人们住着冰块做的屋子和城堡，他们的工作是保护雪山下的居民”

  “我后来才知道她是精灵，在创世纪的条例下，人和精灵不能相爱，但是我已经爱上她了”

  “我越来越害怕她离开我，尽管她说不在乎那没用的条例”

  “我们试着向雪山，向小镇，向世界坦白”

  “小镇的镇长是个顽固的老头，他向人们宣布人和精灵如果相爱的话会有大灾难，他把我逐出了小镇，我只好在这个山丘上建个小木屋。”

  “我想着这样也好，可以不受那些制度的制约，我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

  “后来的某一天，镇长带着人把她抓走了，他听说化解灾难的方法就是杀死引起灾难的精灵”

  “我回到木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那天的极光和我遇见她的那天一样好看”  “她死了”

  “镇长的举动引起了雪山精灵的愤怒，他们离开了雪山开始进攻小镇”

  “他们变成老鼠，在镇上的所有木屋里安家并偷走了很多的粮食”

  “镇上饿死了很多人，人们开始寻求神的帮助”

  “一个叫西芙或者托尔的神帮助了他们，代价是小镇的人永远信神”

  “雪山精灵被驱逐出了小镇，我被神施了魔法，永远不死，饱受孤独之苦”

  “在每一个有极光的夜晚我常常想起她，我爱她”

    老人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屋外很亮。

    我和老人走了出去，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极光。

  后来我的生活一成不变，只是越来越抵触教堂。我常常去找老人聊天，但是却没有再见过那次暴风雪后那样美的极光。 

再后来，我离开了雪城，在没见到过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