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不明白大霞他们为什么把三十年同学聚会的地方选在了“南湖一号”。后来知道酒店和大玲子的老公熟,价格上可以照顾。
大玲子老公在市委组织部。嗨,当年真看不出这个长着两朵腮红、不苟言笑的小个子男生能长成一个帅哥,并且还混成了部长。大玲子笑称她培养得好,好比美国总统奥巴马,法国总统马克龙,“你和我结婚我也能把你培养成部长。”她狡谐地直望着对面的男生,一本正经地说。
大霞和小满虽然是两个村,但两个村的人是一个老祖宗,入得上一本族谱。她的二姐和小满大姐是同学,她的二哥和小满二姐是同学……老的都相熟。
初中时大霞是班长,近些年每年正月初一下午,在市里的十几个女生,都去她那儿聚。这天大霞接通了吕坤良和李储东的电话,大家轮流嘻嘻哈哈聊了几句,后来就提议弄个聚会,结果一拍即和。经过大半年的筹备,两个班的一百多个人差不多都找起来了。
为什么是两个班呢?这个事还得慢慢说道说道。
当时,整个十五中总共六个班,每个年级就只有两个班。
学校是从两年制高中改为初中的,依旧沿用了以前的学校名称“高密市第十五中学”。任教的老师除了刚从师范毕业过来的教英语的迟老师和邵老师,以及生物老师薛老师,和语文老师刘书平,其余都是原教高中的老教师们。学生是从周围几个乡镇选拔来的,在当时这是高密西乡的重点学校。学校共办了五年就停办了,各乡回各乡,当地的归到阚家乡一中。小满是第二届学生,他们刚上完初二。原来的同学一走,他们剩下的这些被分散到一中各个班里,有些人直到毕业还不认识,但原来十五中的同学却印象深刻。
聚会时间定在十月二号。除了在部队或者在重要岗位上实在走不开的几乎都从各地赶回来了。
小满迟了一步。去校园的大巴车已经走了。
但是酒店这边还留着接待的同学,以及几位未跟着回校的老师。
“行长”大玲子在门口接待,同样在银行工作的倪佩钦在盖章收款,让刚到的同学签名。
小满进到大厅,靠舞台的桌子旁已坐着好几位教师。其中有一位站起来给她倒水,小满慌忙去接,又赶紧说谢谢!让老师给自己倒水,太尴尬了!
“我不是老师。”这位同学笑了。“”呵呵!他是薛瑞昭!”大玲子也笑。
不是老师!小满也笑了,这位…真象老师!举手投足的泰然自若,前额头发稀疏,面容略显疲倦,显得沧桑和老气。小满不记得有这个同学。他一直在热情地伺候各位老师和刚到的同学“这位是刘好忠,已出过好几本书啦!”他给小满介绍刚进来的一位戴眼镜的有点书生气的同学。刘好忠忙着问候就坐的老师,“好忠在人大。”薛又低声说。小满记得他是一班的。温和谨慎又彬彬有礼,又写书,立即让小满有点肃然起敬。
当年和自己一起考过来的还有一个女孩,是同一个胡同的奎蕴。最后在镇一中呆的一年校舍是新建的,十五中老校舍已划给隔壁的粮管所,那里是有木床的,虽然是大通铺。但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冬天的早上,外边的水龙头都冻上了,洗脸水也要节省着用。大家把从家里捎来的草褥子直接铺在水泥地上。为了取暖,很多人就合铺,她俩也是:把两个草褥子摞一块,两床棉褥子和两床被也摞一块,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现在她也跟着去学校旧址的车回来了。整个院子一下热闹起来。大家先合了影,每个人又单独照相,准备制作纪念册。大家都找着相熟的人,又互相介绍一些变化得认不出的同学。三十年,几乎是人生的一半!这么长时间了,好多人一次也没见过,小满曾经以为再也不可能遇到了,现在却全在眼前,一瞬间她有点恍惚。时间好象绕了一个圈又回来了的样子。
宴会由大霞和在电视台工作的刘鹏主持。大霞今天穿了一件带披肩的孔雀蓝的裙装,华丽高贵,只是和她活泼的性格有点不搭。
几位同学和老师代表都发了言。
小满坐位背对讲台,她侧过身靠在椅背上。听着看着,忽然一下泪如泉涌。她赶紧支起胳膊试图挡住脸,并且努力压抑着别出声音,但泪水却更汹涌了。
有人把纸巾递了过来。她没料到情绪会这样失控,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年是多么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究竟考了多少分,甚至连毕业证也没人通知去拿,自己也没去找。而隔了多年,那个只给自己做了一年班主任的吴老师却对弟弟说你姐姐其实考上了,但学校不准收复读生,被人顶替了……父亲找了邻近昌邑地的亲戚让她去复读,她却坚决不去。一念之间,从此再与学校无缘。这三十年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好象一直在一摊泥里和自己较劲。
宴会开始,大家一同起立干杯。
”我不敢说了,再说怕把小满弄哭了!”坐对面的同学说。他们这一桌有在飞机场复员回来的唐绍生——十几年前,清明修自行车时,他意外地认出了小满,“你是小满吧?我是唐绍生呀!”他惊喜地说,小满却怎么也无法把当年那个长脸男孩和眼前的圆脸男人对上号,“你现在干什么?““在飞机场,”
“去当兵了啊?”
“嗯,快复员了。……我家在烟草公司宿舍……”他说,给他修好车子,他把单位分的毛巾和肥皂送给了小满一份。
对面的于世润是一班的,是高锻在南京的业务代理。清明他们厂和高锻有业务上的往来,所以清明认识他,但他不知道清明和小满是两口子。
酒喝到一半,同学们纷纷离桌敬酒、女生们都相互拥抱。小满环顾四周,呵!张翼,李华贵,李慧玲……很多一眼就认出来了。张翼没怎么变,但前额有点秃。李华贵要没变,甚至一点不见老。当年他是几个个子最高的男生中的一个,长得高大白净,父母都是乡干部,一看就知道比其他人家境要优越。他和另一位家长也是乡领导的女同学住一个院,当时小满就想,他俩将来也许是一对。李慧玲在园林处,因为父亲的关系,得以复读,后来上了技校。
在医院里工作的张晓利和当教师的学美都过来和小满拥抱。当年大霞心血来潮,按照生日排了个”五毛”,没想到一叫好多年。学美是大毛,小满是二毛,大霞是三毛,庆凤是四毛,张晓利是五毛。今天四毛没来。大霞说她刚刚动了手术来不了,大毛很记挂,问小满了解不。小满就把从庆葵那听来的转告她。她曾说给她打电话想过海去看她,但她怎么也不让。
小满端着酒杯起身,想找张翼了解一下关于孩子所学专业的情况。“我找张翼”,她说,桌上其他人立刻笑了。想哪去了!她羞红了脸,赶忙端酒杯分别和其他人碰了一下,然后继续转身向张翼请教。
“你可以找储民谈谈,她闺女也在那所学校”他告诉她。是吗?她很兴奋,这倒是个意外!
徐家川端着酒杯微笑着向小满这边走来。如果是在外边碰到,小满绝对不敢认了。“怎么长这么高!”小满和他碰杯,笑着看他。当年这个比小满高不多少的,黑干条瘦的体育委员,穿一件小黑袄,套一件军装绿的小褂,眯着不大的眼,整个脸上瘦得只看到一对耳朵。现在却一米八的个子,身材匀称,虽然头发花白,但风流倜傥,气质不俗。变化之大,简直是脱胎换骨!时间真象是一个魔术师呵!
虽然自己过得失败,但也凭自己的努力在踏实生活,从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就凭这点,小满觉得没什么可自卑的。她羡慕,但不嫉妒。做为从十三岁起共同生活了三年的伙伴,她象家人一样为他们自豪。
吕坤良——北京法制报社,文学博士学位。徐家川,山东理工大学教授。柳清泉,青岛农业大学教授。李储东,北京职业学院教授。杨素梅,文学硕士,青岛科技大高密分校教师。张毅,市法院行政庭庭长;李储民,民事庭庭长。刘学美,三中教师,柳凤杰,立新中学教师。李强,深圳华为骨干。冯俊涛,空军飞行员……还有市电台两位,三位医生,在铁路和高速公路系统的……
这还只是小满熟悉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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