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命（21）决裂之痛

【情感】命（21）决裂之痛

1、

今天是商量好回家的日子。臭蛋还在睡觉，妞妞早早就起来开始一件一件收拾东西。

这是给娘买的衣服。娘一辈子都是穿黑色蓝色的大襟布衫（上衣），这次妞妞特意选了一件浅色带碎花的对襟布衫。看起来既不素气又不艳炸，娘穿上一定很好看。

这是给爹买的一条八斯猴香烟。爹这辈子不爱吃不爱穿，但就是爱抽。那个长烟锅从不离手，只要有空就装上旱烟吧嗒吧嗒地抽。不停咳嗽也还是要抽，劝也劝不住。现在早都流行抽纸烟了，又方便又干净，让爹也享受一下。

还有给小侄子买的玩具。大哥初中没念完就去广州打工，找了个四川女人结了婚，很少回家。去年春节说好回家，可又说临近过年了火车票紧张得很，根本就买不到，所以有没回来。侄子都两岁多了，可家里人谁也没见过。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这次借着订婚的机会，车票也不紧张，妞妞通知大哥一定要回来。她也想让大哥劝一下爹和娘，让他们接受臭蛋。毕竟哥是老大，说话他们应该能听进去一点吧！

两个姐姐她也通知到了，毕竟订婚是大事，她又和家里弄成这样，有两个姐姐从中劝劝会好些。也不知她们来不来。姐姐结婚后生活都很紧巴，成天就忙着过她们的小日子，也顾不上回家。只有过年过节走亲戚才回去转转，然后急急忙忙就走了。妞妞给她们买了点化妆品，让她们也像城里女人学学，会收拾自己。

2、

一大包全部收拾停当，妞妞坐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她喊臭蛋起了床。看着洗脸的臭蛋，她又开始担心起来。爹那么执拗，这次回去会咋样呢，要是他还不答应可咋办呀！她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股愁云压在了心头。

敲门声响起来了，妞妞从沉思中醒过来，她打开门看见武奎站在门口。“嫂子，我来接你们！”妞妞让武奎把东西先拿下去装到车上。“你在下面等等，我们马上下来。”妞妞对下楼的武奎说。

她们正准备下楼的时候，武奎又噔噔蹬上来了，他拿过妞妞手里的包说：“嫂子，你下楼慢点，看着点台阶。”说着，他伸手去搀扶妞妞，妞妞笑着推开武奎的手：“武奎不用，我自己走，弄得好像我是大熊猫似的。”

“武奎，越来越有眼色（会照顾人）了。”臭蛋开玩笑说。

“那是，见哥，把嫂子交给我您放心，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您的媳妇就是……”武奎突然发现这话再推下去好像有问题，他结巴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了：“就是我嫂子。”

妞妞被武奎逗得咯咯咯笑起来。臭蛋也笑着说：“武奎，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老实了，还学会开玩笑了。”

“嘿嘿嘿！嫂子开心就好。”武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噔噔蹬跑下楼去开车门。

3、

一会功夫就到了见家村的大槐树底下了。妞妞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了臭蛋的手上。臭蛋感觉到妞妞的手冰凉冰凉的。

“甭害怕，有我呢！再说你哥你姐都在家，你爹不会咋样的！”臭蛋搂过妞妞的肩膀说。

4、

来到家门口，武奎下车打开车门，拿着装东西的大包跟在妞妞和臭蛋的后面进了大门。二姐先迎了出来，她把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下，然后朝爹娘的屋子呶呶嘴。妞妞没敢说话，她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太好。

妞妞硬着头皮进了屋子。只见嫂子抱着侄子坐在凳子上，大哥抽着脸站在旁边。大姐和她娘坐在炕沿上。他爹靠着窗子蹲在炕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好像他们就是空气一样，进门以后他爹没一点反应。

“爹娘，我回来了。”妞妞怯生生地说。她娘哎了一声。妞妞走到嫂子身边伸出手：“豆豆，来，姑姑抱抱。”孩子忽闪着大大的黑眼睛看看妞妞，转身抱住了他妈的脖子。

气氛沉闷地叫人不知所措，妞妞对门口的武奎说：“你把包打开，把东西拿出来。”

“不用了。”他爹终于开腔了：“你回来干啥？”

“我，我……妞妞动动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叔，婶，我和妞妞回来想和你们商量把结婚的日子定了。”臭蛋说话了。

“结什么婚呀？和谁定婚了？”妞妞爹说着从炕上下来，把脚塞进鞋里，然后抬起脚，把烟锅在鞋底上磕磕。

“还能有谁，我和妞妞呀！”臭蛋有点不耐烦了。他把一个信封往柜子上一放：“今天就算是把婚定了，这是六千元彩礼，看还要啥东西，您和婶尽管说。”

四川女人仰起头看了臭蛋一眼，又把头底下了。妞妞的大姐伸了一下舌头，二姐惊讶地张了一下嘴巴。她们在心里计算着，这六千元叫她男人，得要多少年才能挣回来呀！

“妞妞没这么值钱，你把钱拿走，妞妞留下。”妞妞爹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往烟锅里面装着旱烟。

“爹，算了吧，已经这样了……”妞妞二姐小声说道。

“你给我住嘴。”妞妞爹冲着她二姐大吼一声。她二姐吓得低下头再不敢言语。

“爹，都是女儿不好，你就同意了吧，爹！”妞妞哭着说：“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你甭想，除非我死。”妞妞爹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妞妞，要不你跟我去广州吧，过一阵再说。”妞妞哥发话了，看来是提和爹娘前商量好的。

“我不能去呀，哥！”妞妞哭着底下了头。

“就这，叫你哥明天就去买票，你跟你哥去广州。”妞妞爹的口气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爹，我，我真的不能去。”妞妞哭得更厉害了。

“你，你个死女子，真想把我气死呀？”妞妞爹说着举起了手上的烟锅。大家都呼啦一下子围过来。

5、

豆豆吓得玩具也扔了，瞪着大眼睛愣了两秒钟，跑过去抱住四川妈的脖子哇哇大哭。四川女人拍着豆豆的后背抄着四川腔安慰着：“娃莫怕，妈妈在莫怕。搞啥子嘛！” 说着站起来抱着豆豆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武奎早就跑过去撑开膀子挡在妞妞前边。“不能打，嫂子怀娃了！”

“你说啥？”妞妞爹的手停在半空硬是没能落下来。张大嘴巴半天才说：“唉 ，羞先人哩，羞先人哩！”他一边頓脚一边拍着大腿。妞妞娘在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爹，您就同意了吧！”妞妞哭着乞求。

“滚滚滚，滚得越远越好，以后再敢踏进家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滚！”妞妞爹指着妞妞好像要疯了一样。他骂着，咳嗽着，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爹，”妞妞扑腾一下跪倒地上：“爹，你就不能原谅女儿一回吗？”

“一回，你懂个啥？一回就是一辈子呀！反正咱家这名声已经瞎到你手里了。你走吧，这屋里容不下你。以后日子过好过瞎都是你自个的事。走吧！”妞妞爹捶胸顿足地说。

武奎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妞妞：“嫂子起来，怀娃不敢跪。”

一直抱着双手站在一边的臭蛋说话了：“好，今算是打过招呼了，结婚的时候通知你们。”他示意武奎扶着妞妞走，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娘，娘，你给我爹说说啊娘。”妞妞扭头看着娘。妞妞娘心疼地看着女儿：“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子呀！他爹……”娘抹着眼泪向妞妞走过去。

“住嘴，以后咱家没这个人，叫她走！”妞妞爹指着妞妞娘不许她过去。

“爹，你咋那么狠心啊，爹……”妞妞哭着叫着。两个姐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哥依然抽着脸站在一边。

“走吧嫂子，你不能老哭，对娃不好！”武奎拽着妞妞走。妞妞看看背对着她的爹，又看看只能抹眼泪的娘和姐，无可奈何地向门外走去。是啊，看来这个家是真的容不下她了。

她走了，还是在左邻右舍的议论声中，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要嘲笑的，有同情的。她离开了见家村。这次的离开，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踏上回家的路。

【情感】命（21）决裂之痛